第18章 消失的车辆(2/2)

徐才不说话。

“我……”蔡文良绝望地闭上眼睛,“我是开车……”

赫枫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和皮克对击一掌。

“从哪个门出去的?”

“从……”

蔡文良薅住自己的头发,虚弱地从椅子上滑下来,痛哭失声,“我说。”

徐才递了杯水给他,“你早知道那女人已死。”

“我……那辆车我买得有些冲动,我真是不放心放在外面,回家都得停在我看得见的地方,半夜瞧一眼才安心,所以那车我远远一看就知道是对还是不对;那晚我提早和刘秀英说好要去看她,晚上12点一过,我就悄悄摸出值班室,还没走到近前,就发现车被动过,我又急又气,围着车仔细检查好几遍,”蔡文良的脸白得吓人,他佝起身体,抖成一团,“我发现,我发现车轮的轮毂上沾了点什么东西,我打开电筒,沾了点捻了捻,好一会儿我才想到那可能是血,我吓得半死,当时什么也想不起,就以为是自己撞了人,忙拿出毛巾和水,把轮毂上的血彻底地清理掉,为了去味还用消毒水里里外外擦了好几遍,又把车挪了个位置,我还拿着手电,趴在地上一寸一寸检查……”他更紧地抱住自己的双臂,依然没法抑制浑身抖动,“就发现,地上虽然没血,但有几处湿印,我顺着湿印走到栅栏边……”

“你看到了什么?”

窗外的皮克只觉得喉咙发紧,有些失态地握紧双拳。

“我看见有人倒在那儿,”蔡文良泣不成声,“我猜是我的车闯的祸。”

“为什么,难道?”赫枫站起来,室内静得能听见外面隆隆的车流声。

“是,我猜应该是从那节被后装的护栏出去的,因为我查了监控,我的车没有出去过,不可能沾上血。”

真是从那段后补的铁栅栏进出的。赫枫自嘲地哼了一声。

“竟然这么简单。”皮克则讷讷地。

两人直径走进审讯室,徐才把主位让出来。

“那段后补的栅栏立杆埋在水泥里,不会是你趁乱弄的吧。”赫枫问。

“是我,我怕你们从那里查到我的车,可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蔡文良说因为那段栅栏是临时性的,立杆埋得很浅,他当时就想利用那个地方神不知鬼不觉得出小区和刘秀英幽会,就在立杆埋下去后时不时去轻轻转两圈,三天后水泥干透,那段围栏却可以轻松地提起来。

事发当晚警察走后,蔡文良悄悄用速干水泥把立杆的孔洞封死,还把地面的痕迹用狗屎污掉……

皮克一拳砸在窗框上,“你他妈……耽误多少事……你等着坐牢吧。”

“可那女人不是我开车压死的,跟我没关系。”蔡文良号啕大哭。

“你故意绊倒在尸体上,手脚并用连滚带爬,从尸体倒卧的位置到那段护栏都是你弄的血印,看着像是惊恐失态,其实是为了掩盖这段距离有可能出现的车轮印或者血渍吧。”赫枫问。

他成功了,痕迹人员的确没有注意到那些血印下隐藏的其他证据。

皮克上前揪住蔡文良的衣领,咬牙切齿地说,“你真是人才呀。”

……

海天一色小区金华门再次一片嘈杂,两辆警察的前车灯直逼金华门道闸。

刑侦大队技术科高强生亲自带队,三盏大功率勘察灯架在栅栏高处,四下一片哗亮。

听到动静的业主都涌出来,角角落落站满了人。

那段后补的铁栅栏被拆掉,海天一色像被突破了防线的战区,一片狼藉。

赫枫和皮克坐在车里,远远地看着那个不起眼的角落。

“此人胆大心细,他好像算准交通大队不可能去查那辆车,对交通大队的办案流相当熟悉。”皮克反复看着刚才拍的照片,“我们查过事发前半个月十字路口的所有监控,可惜蔡文良那段时间没从那个栅栏偷偷出来,如果我们发现,一定会有所警觉。”

“蔡文良就是替死鬼,或许凶手本来就想让他当替死鬼。”赫枫也拿过照片,一帧一帧地翻看,“谁知蔡文良应变能力这么强,竟然差点糊弄过去。”

“你就这么相信他?”皮克迟疑着问,“没有任何直接证据,更何况他一直在狡辩,如果不是掐住他的脖子,他肯定不会认。“

“其实答案早在那里,只是我们被自己的判断蒙住了眼睛;”赫枫的话里难免带着沮丧,“当你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不管多难以置信,那就是真相;老祖宗早告诉我们了。”

皮克没敢再说别的。

赫枫手拄着头,看着窗外呼啸而过的车辆,“这人很了解海天一色,知道王一发值班时偷窥的习惯,也知道蔡文良隐蔽的小动作,更知道那个护栏的秘密。”

“而且他也知道停车场里的买卖。”皮克突然醒过味来。

“了解得这么透,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做到的;事发当天为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尽量不惹人注意,他不可能独自开车或者步行进出小区,这很容易留下他的影像,这种心虚的人下意识地就会避免这种可能性的存在,除非他住在海天一色,是这里的业主或者租客;所以他要么住在海天一色,要么是会馆的客人。”

两名老警察站在不远处抽烟,其中一人说,“可惜当时是以交通肇事做的现场勘察,很多细节都忽略掉了。”

“我们不是也有人在现场……”

皮克悄悄觑了眼赫枫,将头探出车窗,“老刘老唐,你们俩还真是闲。”

两人嬉笑着走进现场。

“那样的现场,我们只起辅助功能。”他忙岔开话题,“你说凶手为什么不把车开走,找个没人的地方扔掉。”

“如果把车开走,当天这事就会曝光;他很了解蔡文良,把车放在原地,

蔡文良第一反应是遮掩,最起码为他们赢得了几天时间。”

皮克离开前犹豫片刻,还是低声说,“赫队,你可别把责任往身上揽,那样的情形搁谁也想不了那么远。”

赫枫微微一笑,摆摆手,车已经噌地蹿出去。

天边微微有些亮光,城市的轮廓从黑夜中显现,路灯霓虹失去了炫目的光彩,街景平淡无奇。

赫枫很久没熬夜了,脑袋发胀,他摇下车窗,感受着寒风在面颊上激荡的刺激。

当晚他虽然在现场,却并没用心,他总想着皮克会拿到案卷,自然会有一个公正客观的判断,事实也确是如此。

可现场不等人,他已经丧失了一个一线刑警该有的基本素养。

他心里涌出一丝莫名的悲哀。

他离开刑警队,与以前的工作生活背道而驰,日复一日地提防着胸口往外翻滚的酸水,大夫告诉他要坦然处之,接受自己的缺陷,这不是他的错;他的确很坦然,没有痛苦,没有伤心……

抽出一支烟塞进嘴里,苦涩涌进鼻腔,他抹了一把,放到眼前看了半天,才发现竟然是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