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征服与建城。（1/2）

海风，带着凝霜港特有的、深入骨髓的寒意，在断壁残垣间呼啸穿梭。

它卷起细碎的冰晶和腐朽木屑，发出呜咽般的低鸣，像无数亡灵在破败的港口里徘徊。

阿瓦罗萨部落的战士们，不久前才带着疲惫与希望踏足这片传说中的避风港，此刻却沉默地站在凛冽的风中，望着眼前的景象。

曾经或许坚固的木屋，如今只剩下歪斜的框架，在海风的持续撕扯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屋顶早已不见踪影，墙壁上巨大的破洞如同空洞的眼窝，凝视着灰蒙蒙的天空。冻结的海水在石砌的古老码头上堆积起嶙峋的冰凌，更远处，覆盖着厚厚冰层的海面一直延伸到视线模糊的尽头，一片死寂的白。

这里曾是弗雷尔卓德难得的、不易封冻的深水良港，可时间与严寒的利齿，已将它啃噬得只剩残骸。

空气里弥漫着盐腥、腐朽和一种挥之不去的、属于永恒冰封之地的清冷死气。

艾希站在一处较高的、半坍塌的石基上，冰蓝色的长发在风中狂舞，她紧抿着嘴唇，线条分明的下颌微微绷紧，锐利如鹰的目光扫过这片破败的领地，扫过族人脸上难以掩饰的失望和更深沉的忧虑。

凝霜港确实比拉瓦斯克斯盆地暖和些许，海风也少了些刺骨的刀锋感，但这“暖”字，在永冻港的绝对严寒面前，显得如此脆弱可笑。

当夜晚降临，那温度会如同坠落的冰锥，轻易刺穿疲惫的躯体。没有坚固的遮蔽，他们熬不过几个寒夜。

“战母，”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艾希身后响起，是部落里负责营造的老匠人乌尔夫。

他粗糙的手指指向那些在风中摇晃、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房屋骨架。

“这些……撑不过今晚的风，我们带来的皮帐，也顶不住这里的湿冷海风。”

艾希没有回头，她的视线落在远处几处勉强还能看出轮廓的巨大地基上，那是凝霜港鼎盛时期留下的遗迹，规模远超寻常部落的居所。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越来越清晰：仅仅苟活是不够的。

她需要一座城。

一座能承载她理想、庇护所有追随者、积蓄力量重返北方冰原的坚城。

凝霜港的骨架，就是天赐的基石。但这基石，需要无数双手去填充血肉。

她转身，目光越过族人焦虑的脸，投向更外围的、被低矮冰丘和稀疏耐寒林地覆盖的平原。

那里，散布着星星点点的火光，微弱得如同寒夜里的萤火虫，温血人的部落。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无声地分开人群，走到她身边。

诺亚，她的血盟。

他穿着深色的、材质奇异的紧身衣，外罩一件阿瓦罗萨风格的厚实毛皮镶边斗篷，深色的头发下，那双沉静的眼眸仿佛能容纳整片弗雷尔卓德的天空。

他无需言语，艾希便感受到了他目光中的力量和支持。

“我们需要人手，艾希。”

诺亚的声音低沉而平稳，清晰地穿透风声，落入艾希和周围核心战士的耳中。

他微微抬起下巴，指向荒原上那些微弱的火光。

“大量的、能劳作的人手。去伐木，去采石，去挖掘冻土，去建造能抵御永冬的城墙和房屋。”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他们，就是现成的砖石。”

人群一阵轻微的骚动，几个年轻的战士眼中燃起战意，摩挲着腰间的斧柄，年长些的则交换着眼神，带着疑虑。

温血人，在弗雷尔卓德意味着孱弱、易变、缺乏纯粹的冰裔血脉和与之匹配的坚韧与力量，他们被视为劣等的附庸，而非可靠的基石。

艾希冰蓝色的瞳孔微微收缩，诺亚的话像一块投入冰湖的石子，激起了她心底早已盘桓的波澜。

砖石？这个比喻冰冷而直接，却直指核心，她需要的不再是劫掠和驱逐，而是彻底的吸纳与整合。

“砖石？”艾希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寒风的清晰，她锐利的目光扫过周围那些面露疑惑或跃跃欲试的战士。

“诺亚说得，。但砖石需要烧制，需要塑形，凝霜港不会自己从冻土里长出来。”

她的手指向平原:“那些部落，那些温血人，他们散落在周围，如同等待收割的枯草，他们弱小，因为他们没有力量凝聚在一起，没有真正的领袖指引方向，而阿瓦罗萨”

她挺直脊背，声音里注入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志，高声道:“将给予他们庇护，也将赋予他们新的身份——成为这座正在崛起的城市的一部分！他们提供劳力，我们提供食物、安全和未来重返北方的荣光！”

诺亚站在她身侧稍后的位置，如同沉默的山峦，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强的后盾，但此刻，他选择将舞台完全交给艾希，他微微颔首，深邃的目光中是无声的赞许和鼓励。

艾希的目光在几个核心战士脸上掠过：“格瑞肖姆，你的队伍负责警戒凝霜港废墟，确保营地安全，乌尔夫，带上所有有经验的人，立刻评估那些还能勉强支撑的房屋，优先加固，哪怕只能挤进几个人！其他人，就地取材，用能找到的一切东西搭建临时遮蔽，我们没有时间等待！”

命令清晰而迅疾，短暂的骚动后，人群如同被抽打的陀螺般高速运转起来，粗犷的呼喝声、斧头砍伐朽木的沉闷声响、沉重的石块在冻土上拖动的摩擦声……瞬间压过了呜咽的风声，破败的港口废墟上，第一次升腾起强烈的、属于生者的喧嚣与热力。

艾希则带着一队最精锐的战士，在诺亚的陪伴下，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凝霜港的断壁残垣，扑向最近一处温血人部落的微弱火光方向，马蹄踏碎薄冰，雪屑飞扬。

片刻后，那部落清晰可见，那所谓的“部落”与其说是一个聚居点，不如说是一个规模稍大的、在背风冰丘下苟延残喘的营地。

几十顶用破烂兽皮和稀疏树枝勉强搭成的窝棚挤在一起，散发出污秽和绝望的气息，外围象征性地插着几根削尖的木桩，几个面黄肌瘦、裹着肮脏皮毛的守卫抱着磨损严重的骨矛或木棒，蜷缩在避风处，眼神浑浊而麻木。

当艾希一行如同钢铁洪流般出现在冰丘顶端时，营地瞬间炸开了锅。

惊恐的尖叫、孩童的哭嚎、锅碗瓢盆被打翻的杂乱声响混成一片。

守卫们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试图组成一道稀稀拉拉、瑟瑟发抖的人墙，手中的武器与其说是威慑，不如说是可怜的自卫本能。

艾希勒住坐骑，臻冰长弓已然握在手中，她不需要言语，仅仅是那凛然如冰峰的气势和身后沉默肃杀的战士阵列，就足以让空气冻结。

“叫你们能说话的人出来！”艾希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锥般刺破喧嚣，清晰地传遍整个营地。

“阿瓦罗萨的战母艾希，会给你们选择的机会！”

一个须发花白、裹着几层破旧熊皮的老者被推搡着从窝棚群里挤出来，他脸上沟壑纵横，眼神里混杂着恐惧和一种认命般的疲惫。

他颤抖着声音，试图挺直佝偻的背脊：“尊……尊敬的冰裔战母……我们是炊火部族，我们弱小又贫穷，我们愿意献上……献上我们仅有的食物……”

他身后的守卫们握紧了简陋的武器，手臂却抖得更厉害了。

艾希的目光扫过那些简陋的窝棚，扫过那些从缝隙中偷窥过来的、充满惊惧和绝望的眼睛。

她看到了贫穷，看到了孱弱，但也看到了数量，数十个能劳作的壮年，还有更多可以从事辅助工作的妇孺。

“食物？”艾希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并非刻意的嘲讽。

“你们能献出的食物，够你们自己活过这个冬天吗？”

她手中的臻冰长弓微微抬起，无形的寒气仿佛让周围的温度骤降。

“我需要的不是你们那点可怜的食物，我将给你们带来的是生存！加入阿瓦罗萨，成为凝霜港重建的一部分，用你们的劳力换取食物、安全和坚固的居所，或者……”

她拉长了语调，目光如实质般压向那些守卫，缓缓道:“继续留在这里，等待冻毙、饿死，或是被其他更贪婪的冰裔部落碾碎。”

“休想！”一声暴喝从守卫中响起。一个身材相对高大、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男人猛地推开身边畏缩的同伴，挺起一根顶端绑着锋利燧石的粗木矛，瞪着通红的眼睛。

“我们炊火部族宁可冻死，也绝不当奴隶！滚出去！冰裔的强盗！”他的怒吼像是一点火星，瞬间点燃了部分守卫心中残存的、被恐惧压抑的凶性。

稀稀拉拉的几十个守卫，在绝望和首领的煽动下，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挥舞着简陋的武器，竟然朝着艾希的方向踉踉跄跄地冲了过来，他们踩踏着冻硬的雪地，发出混乱而虚张声势的呐喊。

“保护战母！”艾希身后的战士怒吼着就要策马前冲。

“退下！”艾希的声音斩钉截铁。

她双腿一夹马腹，坐骑如同离弦之箭般迎着那混乱的人潮反冲而去，同时，她将臻冰长弓挂回背上，右手闪电般从腰间抽出了那一柄闪烁着寒光的精钢长剑，这是诺亚特意为她精心锻造的副手武器。

刀疤首领的燧石矛带着风声猛刺过来，目标直指艾希的坐骑脖颈，企图将她掀翻在地。

艾希的眼神冰冷如亘古寒冰，就在矛尖即将触及坐骑皮毛的瞬间，她的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和柔韧性向侧面倾斜，几乎与马背平行！

精钢长剑在她手中划出一道炫目的银亮弧光，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嚓！”

一声轻响，如同热刀切过冻油。

那根粗硬的木矛从中断裂，绑着燧石的矛头旋转着飞上半空，刀疤首领只觉得手上一轻，巨大的惯性让他向前扑倒，脸上还凝固着惊愕的表情。

艾希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她腰腹发力，身体瞬间在马背上恢复平衡，手腕一抖，长剑的剑脊带着万钧之力，如同攻城锤般横扫而出！

“砰！砰！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如同冰雹砸在冻土上，密集而可怕，冲在最前面的四个守卫，胸骨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身体如同被巨熊拍飞的破麻袋，惨叫着向后倒飞出去，狠狠砸进后面的人群，顿时引起一片人仰马翻的混乱。

艾希的身影已经化作一道白色的旋风，冲入了混乱的人群中心，她的动作快得匪夷所思，力量却大得惊人。

每一次挥剑，无论是沉重的剑脊拍击，还是迅疾的剑刃削砍，都精准地避开了致命的要害，却足以让被击中的对手瞬间丧失战斗力。

一个守卫的木棒砸向她后脑，她仿佛脑后长眼，头也不回，左肘如毒蛇般向后猛击，精准地撞在对方的下颌，那人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在地。

右侧有人试图抱住她的马腿，她右脚闪电般蹬出，靴尖重重踢在对方肩窝，清晰的骨裂声伴随着凄厉的惨叫。

她一人一马，在几十个守卫组成的人潮中纵横驰突，所过之处人仰马翻，筋断骨折的惨叫此起彼伏。

没有华丽的战技，只有最直接、最高效、最暴力的击倒。

精钢长剑在她手中仿佛没有重量，每一次挥动都带起沉闷的风声和骨骼碎裂的闷响。

她的动作流畅得如同冰原上奔行的霜齿狼，每一个闪避、每一次反击都浑然天成，将诺亚教导的格斗精髓发挥到了极致。

寒冰的力量在她四肢百骸奔涌，远超常人的反应速度和身体强度，让她在这群孱弱的温血人战士中，宛如战神降临。

战斗，或者说单方面的碾压，结束得比任何人预想的都快。

当艾希勒马停在那个最初叫嚣的刀疤首领面前时，她的身后已经没有一个还能站立的守卫。

几十个人横七竖八地倒在冰冷的雪地上，痛苦地翻滚呻吟，断裂的武器散落一地。

艾希白色的斗篷上沾染了几点飞溅的血迹和雪泥，她微微喘息，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霜雾。

她手中的长剑斜指地面，一滴粘稠的血液顺着闪亮的剑锋缓缓滑落，滴在洁白的雪地上，绽开一朵刺目的红梅。

整个炊火营地死寂一片，只有伤者的呻吟和寒风穿过窝棚缝隙的呜咽。

所有偷偷窥视的眼睛里，只剩下纯粹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和震撼，那个自称首领的老者，早已瘫软在地，裤裆处一片湿冷。

艾希的目光扫过那些惊恐的脸，最终落回刀疤首领身上，那人挣扎着想爬起来，却牵动了胸口的剧痛，咳出一口血沫，看向艾希的眼神充满了野兽般的恐惧。

“现在。”艾希的声音打破了死寂，清晰而冰冷，如同凝霜港冻结的海面。

“告诉我，炊火部族的选择。”她手中的长剑微微抬起，剑尖指向老者的方向，又缓缓扫过那些瑟瑟发抖的窝棚。

“是成为凝霜港重建的基石，还是成为这片冻土下的无名枯骨？”

没有犹豫，那瘫软在地的老者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行过来，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雪地上，声音嘶哑颤抖：“臣服！伟大的战母！炊火……炊火部族愿意臣服！我们愿意献上所有的劳力！只求……只求您的庇护！”

艾希微微颔首，目光望向营地后方那些简陋的窝棚：“带上你们所有的人，所有的工具，立刻前往凝霜港，日落之前未到者，视为放弃机会。”

她调转马头，对身后一直沉默观战的诺亚和战士们简短下令：“留几个人，监督他们迁移，其余人，跟我去下一个部落。”

马蹄声再次响起，白色的斗篷在寒风中猎猎作响，留下身后一片狼藉和彻底臣服的部落，效率，冷酷，展示压倒性的力量，然后给予生路——这是诺亚教给她的，在弗雷尔卓德最快整合资源的方式。

凝霜港的废墟在阿瓦罗萨本部、炊火部族以及随后几天被艾希以雷霆手段或武力威慑、或条件说服收服的另外五个小部落的共同劳作下，正经历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巨大的原木从附近的耐寒林地中被伐倒，在号子声中被拖回港口，沉重的石料被从废弃的码头基座和周围的山丘上开采、搬运，叮叮当当的敲打声、锯木声、号子声，以及监工粗犷的吆喝声，彻底取代了往日的死寂和风啸，汇聚成一股充满原始力量的生命交响曲。

港口边缘，几座最为坚固的旧石基被清理出来，新的木结构框架正在其上迅速搭建，比原来的窝棚和临时帐篷要高大坚固得多，那是未来核心居住区和议事大厅的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