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瑟庄妮与馈赠（1/2）

弗雷尔卓德东北部的寒风，与凝霜港附近的又有不同。

它更像千万把淬了万年寒冰的巨斧，裹挟着冰原深处万年不化的森然死气，毫无怜悯地劈砍着大地。

空气干燥得如同砂纸，每一次呼吸都刮擦着鼻腔与喉咙，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血腥气和浓重的野兽体味。

天空是压抑的铁灰色，厚重的云层低垂，几乎要压到下方那片由巨大兽骨、粗糙原木和厚重皮毛搭建而成的庞大营寨上。

凛冬之爪。

营寨占地极广，粗犷而充满压迫感。

数米高的原木围墙顶端，密密麻麻地插满了狰狞的巨兽犄角和锈迹斑斑的断裂武器，如同巨兽口中参差的獠牙。

围墙内，巨大的厄努克兽栏占据了相当一部分面积，那些披着长毛的庞然大物发出低沉的、如同闷雷般的响鼻，粗大的腿柱踏在冻土上，震动沿着地面隐隐传来。

空气中混杂着铁匠铺里炉火与金属的焦灼气味、鞣制皮革的浓烈腥臊、牛粪便的恶臭，以及无处不在的、属于战士的汗水和铁锈味道。

诺亚悬停在足以俯瞰整个凛冬之爪营寨的高空，深红的斗篷在狂暴的气流中如同凝固的火焰，纹丝不动。

他的超级感官穿透呼啸的风雪和营寨的喧嚣，捕捉着每一个细节：战士们粗野的咆哮与角力，铁锤敲击金属的铿锵，以及营寨最中心那座最为高大、覆盖着厚厚雪熊皮毛的巨大议事长屋——那里散发着一股最为强大、也最为狂野的生命气息。

目标就在那里。

他没有掩饰自己的存在，如同一颗燃烧的陨石，带着突破音障的尖啸和身后拖曳出的白色激波云，朝着营寨中心轰然坠落！

轰——！

沉闷的巨响伴随着一圈肉眼可见的冲击波猛然扩散！地面厚厚的积雪被瞬间清空，露出下方坚硬的冻土，蛛网般的裂纹咔嚓嚓地蔓延开去。

诺亚稳稳地落在议事冰屋前方那片被踩踏得异常坚实的开阔地上，落点处形成了一个浅浅的凹坑，边缘的冻土呈现出琉璃般的光泽。

这突如其来的、如同天神降临般的登场方式，瞬间引爆了整个凛冬之爪营寨！

“敌袭——！”凄厉的警报号角如同受伤的巨兽般嚎叫起来，刺破了风雪的呼啸。

“什么人？！”

“杀了他！”

距离最近的凛冬之爪战士们反应快得惊人。

他们丢下手中的活计，抓起靠在墙边的战斧、重锤、粗糙的长矛，甚至只是随手抄起的巨大兽骨，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如同被激怒的狼群，从四面八方朝着中央那个深红的身影猛扑过来！

他们的眼中闪烁着纯粹的、未被驯服的野性和凶狠，动作迅猛而充满力量感，带着凛冬之爪特有的、如同冰原暴风雪般的残酷气势。

数十把闪烁着寒光的武器，带着撕裂空气的呜咽声，从不同的角度，朝着诺亚的头颅、脖颈、胸膛狠狠劈砍、攒刺而下！

攻击瞬间覆盖了他所有闪避的空间，封死了每一条退路。

这些战士的力量足以劈开巨熊的头骨，他们的配合带着长期共同狩猎搏杀形成的默契，凶狠、致命、毫不留情！

诺亚站在原地，甚至没有移动脚步。他的目光平静地穿透了那些狰狞的面孔和致命的武器，落在前方议事长屋那扇厚重的、雕刻着巨熊与冰原狼图腾的兽皮门帘上。

就在第一把沉重的双刃战斧即将劈开他头颅的瞬间——

嗡！

一层看似极其稀薄、却坚韧到无法想象的生物力场，如同最纯净的水晶壁障，瞬间覆盖了诺亚的全身。

叮叮当当——！

一连串密集到令人牙酸的、如同暴雨敲打精钢的爆鸣声骤然炸响！

所有的武器，无论是沉重的战斧、尖锐的长矛，还是巨大的兽骨棒，在接触到那层无形力场的刹那，都如同撞上了亘古不移的山脉！

巨大的反震力量沿着武器瞬间传递回去，震得那些悍勇的战士虎口崩裂，鲜血直流，手臂酸麻，武器脱手飞出！

力量稍弱者，整个人都被震得踉跄后退，甚至一屁股跌坐在坚硬的冻土上，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惊骇和茫然。

诺亚甚至连衣角都没有动一下。

深红的斗篷在混乱的气流和激起的雪尘中微微拂动。

他缓缓抬起手，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

五指张开，对着前方那些被震懵了的战士和更远处依旧在狂吼着冲来的人群。

没有言语。

一股无形的、磅礴浩瀚的念动力如同无形的海啸，以他为中心骤然爆发！

轰！

空气发出沉闷的爆鸣！那些扑到近前和正在冲锋的凛冬之爪战士们，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无形的、狂奔的猛犸巨象迎面撞上！

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出去！没有剧烈的撞击感，只有一股无法抗拒的、柔和却绝对强大的推力。

数十名剽悍的战士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惊呼着、翻滚着，被这股沛然莫御的力量轻柔地“推”开，划出一道道弧线，远远地抛飞到了开阔地的边缘，噗通噗通地摔在厚厚的积雪里，虽然狼狈不堪，却奇迹般地毫发无伤，只是被摔得七荤八素，挣扎着爬起来，脸上写满了极致的震骇和一丝茫然——对方竟然没有下杀手？

整个开阔地瞬间被清场，只剩下诺亚一人，以及他前方那座巨大的议事长屋。

短暂的死寂笼罩了营寨。

只剩下厄努克不安的响鼻和风雪呼啸的声音。

所有凛冬之爪的战士，无论是被抛飞的还是远处围观的，都死死盯着场地中央那个深红的身影，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惧和一种面对绝对力量的本能敬畏。

刚才那轻描淡写的一推，彻底颠覆了他们对“力量”的认知。

议事长屋那厚重的兽皮门帘被一只覆盖着金属臂甲的手猛地掀开！

一个高大健硕的身影大步走了出来，带着一股如同冰原母熊般的凶悍气势。

她穿着一身厚重的、缀满金属甲片的深蓝色皮甲，肩上披着一条完整的雪狼皮，狼头狰狞地搭在肩头。

一头如同燃烧冰焰般的白色长发被几根粗犷的骨簪束在脑后，几缕发丝垂落在饱满的额前。

她的脸庞轮廓分明，带着弗雷尔卓德女性特有的坚毅和野性，鼻梁高挺，嘴唇紧抿成一条刚毅的线，一双冰蓝色的眼眸锐利如刀，此刻正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和毫不掩饰的警惕，如同被入侵了领地的猛兽。

瑟庄妮！

凛冬之爪战母之女，未来的“凛冬之怒”。

此刻的她，尚未经历那场残酷的试炼和背叛，眉宇间还带着几分属于年轻战士的锐气和未被命运磨砺的骄傲，但那份深植于血脉中的顽强与凶狠，已如同出鞘的利刃，锋芒毕露。

她的右手握着一柄沉重的巨斧，精炼的钢铁闪烁着凌厉的寒芒。

她的目光如同冰锥，狠狠刺向场地中央的诺亚，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涌动：“陌生的强者！闯入凛冬之爪的领地，击倒我的战士！说出你的名字和来意！否则，凛冬的怒火将把你连同你的傲慢一起冻结！”

诺亚平静地迎上她那双燃烧着战意的冰蓝色眼眸，声音清晰地穿透风雪，传入瑟庄妮和周围每一个凛冬之爪战士的耳中：“诺亚，艾希的血盟。”

“艾希？！”瑟庄妮眼中那熊熊燃烧的战意和警惕瞬间凝固了，随即被一种巨大的惊愕和难以置信的狂喜所取代！

如同冰封的湖面骤然被投入了炽热的巨石！她握着巨斧的手不自觉地松了力道，沉重的斧刃哐当一声砸落在冻土上。

她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冰蓝色的眼眸死死盯着诺亚的脸，仿佛要确认他话语的真伪，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艾希的血盟？阿瓦罗萨的艾希？她还活着？她……她现在怎么样？”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连珠炮般脱口而出，那份对姐妹发自内心的关切瞬间冲垮了她强装的凶狠外壳。

那个曾经在冰原上一起狩猎、分享食物、在寒夜里依偎取暖的姐妹身影，清晰地浮现在她眼前。

诺亚看着瑟庄妮眼中那瞬间迸发的、毫不作伪的激动和关切，心中微微点头。艾希的直觉没有错，此刻的瑟庄妮，心中那份对姐妹的情谊依旧炽热。

“艾希很好。”诺亚的声音平稳，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她已成为阿瓦罗萨的战母，在凝霜港建立了稳固的部落，食物充足，炉火温暖，族人团结一心，积极向上。”

瑟庄妮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仿佛要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吸入肺腑深处。

她脸上的冰霜彻底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狂喜的灿烂笑容，洁白的牙齿在灰暗的天色下闪闪发光：“太好了！我就知道！艾希她……她从来都是最棒的！”

她用力地挥了一下拳头，那份发自内心的喜悦和自豪，如同阳光般驱散了凛冬之爪营地上空的阴霾，连周围的战士们都感受到了她情绪的剧烈变化，脸上的敌意消退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好奇。

“她从未忘记你，瑟庄妮。”诺亚继续说道，目光直视着瑟庄妮的眼睛。

“她记得你们共同的梦想，记得弗雷尔卓德不该只有无尽的厮杀和掠夺，此次我来找你，是希望你能成长起来，成为凛冬之爪真正的战母。”

瑟庄妮的笑容收敛了一些，眼神变得专注而锐利。

“艾希希望，”诺亚的声音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营地上空，

“未来的弗雷尔卓德，阿瓦罗萨与凛冬之爪，不是互相撕咬争夺残羹冷炙的仇敌，而是并肩面对这片残酷冰原、面对未来未知威胁的同盟，你们可以互通有无，分享知识，共同狩猎，一起守护这片土地上的炉火和生命。她相信，只有团结，才能真正让弗雷尔卓德的子民在这永恒的寒冬中延续下去，而不是在无休止的内耗中走向灭亡。”

同盟？共同面对未来？守护炉火和生命？

瑟庄妮愣住了。

这些话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她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在凛冬之爪，力量就是一切，掠夺是生存的本能。

同盟？那是弱者的乞求！但……说出这话的是艾希，是她最信任的姐妹！而且，阿瓦罗萨的成功，诺亚口中那“食物充足、炉火温暖、团结一心”的景象，如同一个遥远而诱人的灯塔，在她心中投下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光亮。

她的眉头紧紧锁起，冰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剧烈的挣扎和思考。

拳头下意识地握紧，指节发出轻微的响声。

艾希描绘的景象……与她从小接受的凛冬之爪的生存法则截然不同，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她本能地想要反驳，想要嘲笑这种“软弱”的想法，但内心深处，一个微弱的声音却在问：如果……如果艾希是对的？如果凛冬之爪的孩子们，不必再为了一口食物就拿起武器去劫掠、去送死……

周围的凛冬之爪战士们也面面相觑，窃窃私语起来。

同盟？和软弱的阿瓦罗萨？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但说话的人是艾希的血盟，一个刚刚展示了如同般力量的强者！他的话，分量太重了。

短暂的沉默后，瑟庄妮猛地抬起头。她眼中的挣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钢铁淬火后的坚定光芒。

她上前一步，挺直了脊梁，声音洪亮而充满决心，带着凛冬之爪特有的、斩钉截铁的魄力：

“好！我答应！”她的话语掷地有声，如同战锤敲打在铁砧上。

“为了艾希！为了我们共同的弗雷尔卓德！我会成为凛冬之爪的战母！凛冬之爪和阿瓦罗萨，将结成同盟！共同守护这片冰原！”

没有犹豫，没有讨价还价。

这份属于年轻瑟庄妮的果决和对艾希毫无保留的信任，让诺亚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然而，瑟庄妮话音未落，她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中，属于战士的火焰再次熊熊燃烧起来，目光如同实质般锁定了诺亚，充满了跃跃欲试的挑战欲。

她弯腰，重新握紧了那柄沉重的巨斧，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充满力量感和自豪的弧度，声音因兴奋而微微拔高：

“但是！诺亚！艾希的血盟！”她手中的链枷指向诺亚，姿态充满了凛冬之爪战士特有的、面对强者时毫不退缩的昂扬战意。

“你是艾希唯一的血盟！你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作为她最亲密的姐妹，作为未来凛冬之爪的战母，我必须亲自掂量掂量！让我看看，配得上我姐妹艾希的男人，究竟有多强！来！与我一战！”

这份挑战，与其说是敌意，不如说是一种最原始的认可方式，一种战士对强者的致敬，更带着一丝为姐妹“把关”的意味。

周围的凛冬之爪战士们瞬间沸腾了！刚才的震惊被巨大的期待所取代，他们狂热地呼喊着瑟庄妮的名字，为她助威，在他们眼中，这位战母之女的力量和凶悍，早已是部落年轻一代的翘楚！

诺亚看着眼前这个战意高昂、如同冰原上初生朝阳般充满活力的年轻战士，心中微微摇头。

艾希的担忧果然没错，瑟庄妮的成长需要引导。

“你确定？”诺亚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

“少废话！接招！”瑟庄妮发出一声清越的战吼，如同冰原母狼的咆哮！她脚下猛地蹬地，冻土炸开细小的裂纹！

强壮的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朝着诺亚狂冲而来！沉重的巨斧在她手中如同活物般当头劈下起来，发出呜呜的破空厉啸！巨斧积蓄着恐怖的力量，划出一道致命的弧线，撕裂空气，朝着诺亚的胸膛狠狠砸落！

这一击，凝聚了她全身的力量和凛冬之爪最凶悍的战斗技艺，足以将一头成年霜齿狼砸成肉泥！

气势如虹！力量感十足！这是瑟庄妮的全力一击！

然而，在诺亚眼中，她的动作慢得如同静止，力量的轨迹，肌肉的发力，甚至钢铁斧刃上每一缕锋利的寒光，都被他瞬间解析。

就在那致命的斧刃即将触及他胸前的深红战衣的刹那——

诺亚动了。

没有闪避，没有格挡。

他只是极其简单地、随意地抬起了右手。

动作看起来不快，甚至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