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禅房话剑缘(2/2)

夜里便围坐篝火旁,她讲江湖趣闻,说那些侠客的快意恩仇,我谈佛经禅理,论世间的因果轮回;

不知不觉间,竟暗生情愫,只是碍于僧俗之别,从未宣之于口。”

“可我是出家人,修行是毕生执念,岂能因儿女情长误了道心?

只得硬起心肠,向她提了诀别。

她当时便红了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掉下来,指着我骂‘古板固执,不通人情’,脚下却迟迟不肯挪动半步。

我躲她、劝她,甚至故意冷言相对,最后竟狠下心说‘我恨你,你速速离去,莫要再纠缠’;

抬手便推了她一把——她踉跄后退数步,后背重重撞在树干上,‘咚’的一声闷响,银雪剑从腰间滑落,‘哐当’砸在地上。

她却未去捡,只是怔怔望着我,眼里的雪光碎成点点泪滴,终是转身,头也不回地跑了,白衣身影很快消失在林间。”

“我以为这便是结局,从此山水不相逢。

谁知多年后,我云游至四国最南端的海边,望着苍茫大海,正愁无船可渡时;

忽有三艘海盗船靠岸,船上海盗个个手持弯刀,凶神恶煞,刀光剑影扑面而来。

我虽习得一身禅杖功夫,却终究寡不敌众,胸口挨了一刀,鲜血直流;

昏沉间只觉有人扑到身前,替我挡下了后续的致命一击。”

“再次睁眼时,鼻尖是浓郁的血腥气,混着她惯用的冷梅香——是柴尔清!

她浑身是伤,白衣被血染得斑驳,处处是刀剑痕迹,银雪剑斜插在她身侧的沙地中,剑刃仍在滴滴答答地滴血。

她趴在我身上,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却仍用胳膊死死护着我的头,不肯松开。

原来,她竟一直悄悄跟着我,在我最危急的时刻,又一次舍命相救。”

“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背着我狂奔数十里,血一路滴在地上,蜿蜒曲折,如开了一串凄艳的红梅。

等我被她送到附近村落,彻底醒来时,她已没了气息,那双曾盛着雪光的眼睛紧紧闭着,嘴角却带着一抹浅淡的笑意,仿佛只是累极睡去,毫无遗憾。

银雪剑就静静搁在她手边,剑鞘上的雪花纹沾了血,红白相映,倒似雪地里开了一朵艳烈的花。”

说到此处,圆通大师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浑浊的眼里泛起水光,顺着眼角皱纹滑落,满是化不开的悔恨与怅然:

“我到如今也不明白,我那般待她,她为何不恨我,为何要冒着性命危险救我。

这剑,是她留在世间唯一的念想,也是我毕生的牵挂与愧疚。”

他将剑轻轻插回鞘中,小心翼翼地递还给栖霞,语气郑重:

“你既识得它的好,肯善待它,又与它有这般缘分,便比我更适合拥有它。”

接着,圆通大师又从怀中取出一本线装册子。

他指尖轻轻拂过泛黄的纸页,眼神里满是期待,对着栖霞道:

“这是当年柴尔清教我的‘银雪剑法’,几十年来我一点点绘制成册,补全细节,只盼着能寻到懂它的有缘人。如今看来,你便是那最合适的人。”

栖霞连忙起身谢过,双手恭敬接过剑册。

翻开第一页,纸上清晰绘着白衣女子舞剑的模样——

身姿灵动如雪中飞燕,剑招凌厉又藏着清雅,每一式旁都配着详细的图文注解;

甚至在几处复杂招式旁,还留有圆通大师用朱笔标注的心得,字里行间能看出数十年来他对这份剑法的珍视与打磨。

指尖抚过纸上的剑影,栖霞仿佛透过这一页页册页,看见了那个白衣仗剑的女子:

在盐泽烈日下挥剑退匪,在林间清风中指点招式,在海边腥风里舍身护人,那些飒爽身影与藏在决绝里的痴情,都似在眼前浮现。

一旁的归鹤在旁听得心头发热,指尖不自觉摩挲着承影剑柄,忍不住高声赞道:

“柴前辈这般不计前嫌,危难之际挺身而出,重情重义,真是江湖少见的真侠义!”

栖霞将剑谱图册仔细收好,忽然又想起圆通大师方才说的——

柴尔清临终时,嘴角还带着那抹浅淡的笑意。

心头像被细针轻轻扎了一下,泛起一阵酸涩,暗自思忖:

可怜柴尔清一片痴心错付,满腔情意都埋在了心底,到最后连一句心里话都没能说出口,这般结局,实在令人唏嘘。

静室中的香雾渐渐散去,圆通大师闭目诵经的声音轻缓响起,字字清晰,透着平和,二人知不便再打扰,便起身悄悄告辞。

慧明送他们至山门,听闻二人要启程返回笠泽,又细细叮嘱了沿途的路况,哪些路段有山匪出没,哪些城镇需留意江湖势力,一一告知,才拱手作别:

“二位一路保重,若有难处,可随时来云林寺寻我。”

山门之外,晨光正好,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山间回荡。

栖霞翻身上马,银雪剑悬于腰侧,剑鞘上的雪花纹在晨光中泛着莹白微光,似有灵气。

归鹤紧随其后,承影古剑鞘身古朴,木质温润,隐有流光流转。

两柄剑的清辉交相辉映,似携着柴尔清当年的侠气与遗憾,一路随行。

“驾!”

二人轻夹马腹,坐骑踏碎晨光,身影很快融入蜿蜒的山道。

马蹄声渐渐远去,云林寺的红墙黛瓦,慢慢缩成视线尽头的一点,最终消失在群山之间。

可这银雪剑既已物归有缘人,栖霞能否参透其中暗藏的“银雪剑法”?

柴尔清的银雪剑在栖霞手中,又会续写怎样的故事?

栖霞、归鹤二人奔赴笠泽的途中,又会遭遇怎样的江湖风波?

消灭幽灵会的计划何时启动?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