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初见何大清(2/2)

何雨柱终于有了反应。他缓慢地抬起头,动作从容不迫,仿佛从某种深沉的冥想中刚刚苏醒。昏黄的灯光照亮了他的整个面容。他的目光平静地迎上何大清审视的视线,那眼神里没有少年人惯常的躲闪、激动或讨好,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近乎漠然的平静,像冬日结了薄冰的深潭,映着灯光,却透不进一丝暖意。

“灶上还行,”少年的声音不高,语速平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在狭小的空间里铺展开,每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子投入死水,“师傅让练的功夫,一道‘九转大肠’,火候差一分,脏器味儿就压不住;一道‘爆炒腰花’,油温过了,韧得像鞋底。还早着呢。”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何大清夹着卷烟的手指,“师傅说,入了门,离登堂还隔着山。年后?怕是还不行。”

何大清叼着刚卷好的烟,划了几次火柴都没点着,那点微弱的火星在油腻的空气里显得格外徒劳。听到儿子这平铺直叙、毫无波澜的回答,他拿着火柴的手顿住了。没有预想中的抱怨叫苦,也没有少年人该有的争强好胜拍胸脯打包票,更没有对年后“还不行”可能遭到父亲责骂的畏惧。这平静实在太过反常,完全超出了何大清对儿子的认知范畴。他皱紧了眉头,一股无名火被这盆冷水浇得滋滋作响,偏偏又无处发作。

“年后还不行?”何大清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明显的不悦,“你瞅瞅你爹我,十六岁就在鸿宾楼掌灶了!你个没出息的玩意儿,天天混在那儿,就知道糟蹋粮食?”

“本事没学到家,师傅自然不给话。”何雨柱的语气依旧没有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铁律,“急也没用。鲁菜的讲究,不是光靠力气和火头就能成的。”他说话时,视线甚至没有完全离开那本《本味篇》,指尖在书页粗糙的边缘轻轻摩挲着,发出细微的沙沙声。那姿态,油盐不进,沉稳得让人心惊。

何大清狠狠吸了一口终于点燃的烟卷,劣质烟草的辛辣冲入肺腑。他看着儿子这副八风不动的样子,心里那点因为回家而升起的、关于未来新生活的模糊憧憬(那个住在保定的、温软身影带来的暖意)似乎也被这屋里的寒气冻结了。他烦躁地摆摆手:“行了行了,笨鸟先飞!年后多用点心!别给老子丢人!”他踱到炕沿边坐下,目光再次落在熟睡的小女儿雨水身上。

看着那张恬静如天使般的小脸,何大清心头猛地一揪,一股难以名状的沉重感沉甸甸地压了下来。雨水才五岁半,过了年也才六岁。头发枯黄,小脸瘦削,睡着时眉头还会无意识地微微蹙着,像在梦里也担着心。他记得她妈刚走那阵,这孩子整夜整夜地哭,最后哭累了,就死死抓着哥哥的衣角,像抓着救命稻草。何大清下意识地伸出手,粗糙的手指悬在空中,想碰碰女儿的脸颊,却在咫尺之遥停住了。那份沉甸甸的重量压得他手指微微发颤。雨水…以后咋办?跟着自己去保定?白寡妇那边…他猛地吸了一大口烟,浓烈的烟雾呛得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满脸通红,仿佛要把心里那点不敢深想的念头都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