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残绫锈环天元寂,血典碎玉父心戚(2/2)
苏宏来得少,却比李烈更显老。他的青衫还是去年苏月悦走时穿的那件,只是领口磨破了,鬓角的白发比李烈的还密,眼角的皱纹深得能夹住风里的灰。
苏月悦去赎罪的那天,他在苏族祠堂跪了一夜,把妻子当年陪嫁的玉簪都磕碎了——月悦的娘生她时难产,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好好带女儿”,可他不仅没护住,还让她成了杀友的“罪人”。
后来苏族的事全交给了族老,他搬到了天元宗的小院子,院里种着月悦小时候喜欢的薄荷,只是没人打理,早被野草吞了。
偶尔他会站在山门外,一站便是一整天,不吃不喝,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手里一直攥着块温玉,玉面磨得亮,却再没机会给女儿戴上。
有次李星耀给他送吃的,看见他坐在院门槛上,对着薄荷丛发呆,嘴里念叨:“月悦小时候总偷摘薄荷泡凉茶,说给星云哥哥解暑……现在她走了,连杯凉茶都没留下。”
二长老李振山的镇岳剑,早挂在了议事堂的墙上,剑鞘上李星云五岁编的红绳褪成了粉白,垂在那里,像根没魂的线。
他不怎么管宗门事,只是每天傍晚提着个旧酒壶,去后山找李烈。
酒壶是陶的,壶身上的“寿”字掉了半划,还是当年曦瑶活着时给他们俩烧的。
他坐在李烈身边,把酒壶递过去,自己也倒一碗,酒液晃着,映着两人的白发,竟分不清谁的更白些。
“喝吧,”二长老的声音没了往日的洪亮,像被砂纸磨过,“当年星云第一次练剑,把剑劈在你脚边,你还笑他‘力气大,是块好料’,现在……”
话没说完,他就住了口。风卷着石榴树的碎叶,落在两人的酒碗里,李烈端起碗,却没喝,只是望着碗里的倒影,突然哽咽:“振山,我总梦见曦瑶问我‘星云呢’,我答不上来……我这个爹,太没用了。”
二长老没劝,只是把酒碗里的碎叶挑出来,自己喝了一口,酒辣得喉咙发疼,却压不住眼底的酸。
他想起星云小时候,总跟在他身后喊“二爷爷”,把偷偷藏的糖糕塞给他;想起星云经脉尽断时说“等我好起来护宗门”;想起去年葬礼上,星云背着冰棺走时,背影孤得像座山。
“会回来的,”二长老抬手,拍了拍李烈的肩:“星云那孩子,重情,只要顾姑娘还有念想,他就不会一直待在殒神台。说不定... ...”
李烈没应,只是把脸埋在酒碗里,肩膀微微起伏。风里的白绫碎絮又飘过来,落在两人的白发上,像撒了把没化的雪。
远处演武场传来弟子练剑的声音,却没了往日的热闹,剑声稀稀拉拉的,混着风里的呜咽,把整个天元宗都裹得发沉。
李星耀站在旧屋不远处,没上前。他手里攥着封没拆的信,是山下镇民寄来的,说看见殒神台方向有金光,还看见个穿玄衣的身影,身边跟着个小姑娘,像极了当年的星云和念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