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纸钱漫雨覆棺沿,血手空捞罪未蠲(2/2)
他想起李星云五岁时,攥着木剑跟在他身后,奶声奶气地说“二爷爷,以后我保护你”;想起他十五岁突破归灵境,把勋章塞给他,说“您看,我能护着天元宗了”;想起他经脉尽断时,躺在病床上还攥着护灵符,说“等我好起来,还要继续护着天元宗”。
可现在,这个曾一心想护着所有人的孩子,却在拿命护着一具冰冷的棺,连自己流血都不在乎。
李星云背着水晶棺,抱着念念,一步步往山门走。山道两旁的弟子和百姓都站起身,垂首而立,看着那个沉重的背影,连飞鸟都安静下来,跟着他的脚步,低低地飞。
李烈站在原地,看着儿子的背影越来越远,突然抬手,灵力在掌心炸开,对着身后的弟子们沉声道:“全宗听令!灵力催动纸钱,送顾姑娘,送星云!”
早有准备的弟子们立刻捧出一沓沓黄纸,灵力注入的瞬间,黄纸化作漫天碎片,被风卷着,混着冷雨往下落——这是李烈倾尽全宗之力的心意,他知道留不住儿子,只能用这种方式,送他们最后一程。
纸钱雨来得又急又密,黄灿灿的碎片飘在水晶棺上,像给冷硬的晶面盖了层薄纱;落在念念的头发上,她伸手去抓,却只摸到一手湿冷;还有的飘在苏月悦面前,她盯着纸钱,突然疯了似的去捡,却怎么也抓不住,只能跪在雨里,看着纸钱从指缝间溜走,像抓不住顾依然的命,也抓不住自己的赎罪机会。
飞鸟在纸钱雨里更显慌乱,有的叼着一片纸钱,却很快被雨水打落,黄纸混着灰羽,落在青石板上,整个天空都被黄纸和冷雨填满,连光都透着昏黄的悲戚。
二长老看着漫天纸钱,突然对着山门方向深深鞠躬,拐杖砸在地上,“顾姑娘……这是天元宗能给你的最后一份体面了……”
李星耀站在原地,拳头攥得死紧,指甲嵌进掌心,渗出血来也没知觉——他看着纸钱落在李星云的肩头,混着他嘴角的血,心像被凌迟一样疼。
李星云没回头,也没看那漫天纸钱。他背着水晶棺,怀里抱着念念,在纸钱雨里一步步往前走,玄色衣袍沾着泥、雨、血和黄纸碎片,像披了一层悲戚的壳。
念念趴在他肩头,哭着重复:“星云哥哥,我们歇会儿好不好?依然姐姐会等的……”他没应,只是脚步更稳了些,连飞鸟都跟在他身后,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山道拐角,才恋恋不舍地落在路边,对着那个方向,低低哀鸣。
苏月悦看着纸钱雨落在自己身上,突然瘫坐在雨里,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淌:“依然姐……他在用命护你……我却……我却亲手杀了你……”
李烈攥着安神玉佩,指腹反复摩挲着玉面,玉佩的暖意早已凉透,他望着纸钱雨飘向的方向,喉咙里像堵了棉花,连哭都哭不出来——他的儿子,再也回不来了。
漫天纸钱还在落,混着冷雨,砸在灵堂的黑布上,砸在青石板上,也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殒神台的方向,阴云更浓,连飞鸟都不敢再靠近,只有那具水晶棺的冷光,和那个背着棺的背影,在纸钱雨里,慢慢沉入无尽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