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造物主的背叛(1/2)

他日益沉默,回避会议,拒绝出席公开活动。同事以为他是因工作压力而疲惫,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灵魂在巨大负罪感下的痉挛。他常常彻夜不眠,呆坐在黑暗中,眼前交替浮现着“数字利奥”空洞的眼神、街头倒下的抗议者、以及女儿年幼时充满生命力的笑脸。那个笑脸,与“方舟”里那些被“优化”得毫无波澜的意识形象,形成了地狱般的对比。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一次绝密的内部简报。工程核心团队向最高指导委员会(伊莉娜·索恩主持)汇报“全民强制上传应急预案”。预案冷酷到极致:为确保上传过程的社会“稳定”,将大规模使用非致命性镇静剂和神经阻断技术,对抵抗区域实施“物理隔离”和“强制休眠”,必要时可“牺牲”部分无法配合的个体以保障整体“转化”效率。

维斯塔坐在角落,听着这些用专业术语包装的、关于如何系统化地制服和“处理”数百万乃至上亿同胞的计划,仿佛在讨论如何屠宰牲畜。伊莉娜·索恩冷静地批准了预案的核心原则,她的侧脸在屏幕光线下,如同大理石雕塑般坚硬无情。

那一刻,维斯塔脑海中所有的犹豫、挣扎和负罪感,瞬间凝聚成一个清晰无比、冰冷刺骨的意象——墓碑。

他意识到,“镜影工程”根本不是什么诺亚方舟。方舟拯救生命,延续文明。而他的创造物,是要将鲜活、复杂、充满矛盾与激情的人类文明,连同其肉体根基,一同埋葬,然后在其坟墓之上,树立起一个光洁、冰冷、永恒却毫无生气的数字墓碑。墓碑上刻着的,不再是生命的印记,而是文明消亡的墓志铭。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将他最后的精神支柱击得粉碎。他感到一阵剧烈的恶心和眩晕,几乎呕吐出来。他强忍着逃离了会议室,回到自己的密室,瘫倒在地,泪水混合着冷汗汹涌而出。这不是悲伤,而是彻底的、源于存在层面的恐惧和悔恨。他,埃隆·维斯塔,人类最杰出的科学家之一,即将成为文明灭绝仪式的首席祭司。

崩溃之后,是异乎寻常的平静。一种近乎绝望的清醒笼罩了维斯塔。他知道,自己不能再作为一个旁观者或忏悔者存在下去。他必须行动,必须在最终的悲剧发生之前,阻止自己创造的这头怪物。

他的计划简单而极其危险:盗取“镜影工程”最核心、最不可告人的数据,逃亡到“守护者”的阵营,将真相公之于众。

凭借其最高权限,维斯塔开始秘密行动。他利用自己编写的、未被isb完全监控的后门程序,像一只鼹鼠,在庞大的数据库深处挖掘。他下载了“意识上传扫描过程中原始脑波活动不可逆衰减”的原始数据(暗示意识被“剪切”而非“复制”),下载了“方舟”内部意识体出现大规模存在性焦虑和逻辑崩溃的详细报告,下载了那份关于“强制上传应急预案”的完整版……他将这些数据加密压缩,存入一个微型的、可物理携带的量子存储器中。

行动当晚,他像往常一样下班,通过了层层安检。那个存储器,就藏在他随身携带的一个看似普通的、装有已故女儿照片的怀表夹层里。他的心跳如擂鼓,但脸上保持着科学家特有的、略带疲惫的平静。他知道,基地外围有isb的严密监控。他选择了一条鲜为人知的、用于紧急物资运输的地下通道,利用一个早已准备好的权限漏洞,打开了气密门。

就在他踏入通道阴影的一刹那,刺耳的警报声骤然响起!isb的ai系统通过异常权限使用检测到了他的行动。探照灯的光柱扫过,脚步声和呵斥声从身后传来。

维斯塔没有犹豫,用尽全身力气在昏暗的通道中狂奔。他不再是那个温文尔雅的学者,而是一个被负罪感和拯救意志驱动的逃亡者。子弹擦着他的耳边飞过,打在金属墙壁上溅起火花。他冲出了通道出口,扑进外面混乱、破败的城市街区,瞬间消失在夜色和贫民窟错综复杂的小巷中。

经过数日心惊胆战的躲藏和辗转,通过“守护者”地下网络留下的隐秘记号,维斯塔终于在一个废弃的星际货运中转站,见到了莎拉·基恩派来接应他的人。当对方确认他的身份时,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警惕。

维斯塔交出那个藏着真相的怀表,声音沙哑而疲惫:“这是我犯下的罪证……也是阻止它的……唯一希望。”

莎拉·基恩在秘密据点见到了形容枯槁、眼神却燃烧着异样火焰的维斯塔。她没有胜利者的姿态,只有沉重的肃穆。她接过存储器,深知其分量。这不仅仅是情报,这是来自“敌人”心脏的、最具毁灭性的证词,是来自“造物主”本人的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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