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范式转移（2/2）

“深渊之眼”主会议室内，空气凝重得仿佛可以拧出水来。往常用于展示复杂数据模型的全息投影台，此刻只显示着一份经过高度精简、关键信息被模糊处理的摘要文件——那是王晨星亲自批准的、关于“星灵族”遗迹发现的有限度通报。椭圆形的会议桌旁，坐满了“破壁计划”的核心骨干，每一位都是各自领域的泰斗或冉冉升起的新星。但此刻，他们脸上没有了往日讨论学术问题时的专注与热忱，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困惑、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惶恐。

苏婉站在投影台前，面容略显疲惫，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她刚刚用尽可能平静、客观的语言，向在座众人传达了来自最高层的指令，并分享了那份足以颠覆认知的“星灵族”信息的部分内容。她没有提及“默客号”的冒险细节，也没有描述那虚空巨构的壮观与恐怖，只聚焦于两个核心概念：“秩序阈值”与“意识弥散”，以及它们所暗示的、“收割者”作为一种宇宙规律“清道夫”的可能本质。

会议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能听到循环空气系统低沉的嗡鸣。这寂静并未持续太久，便被一阵急促的、带着难以置信语气的质疑打破。

“荒谬！这简直是天方夜谭！”陈文渊教授，这位德高望重的理论物理学权威，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花白的头发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他伸手指着全息投影，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秩序阈值？意识弥散？苏婉博士，还有在座的各位，我们聚集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是运用我们已知的、经过验证的科学方法，去解析‘收割者’的技术，寻找其弱点！而不是去研究这些……这些听起来像是古代巫术或者哲学臆想的概念！”

他转向苏婉，目光锐利如刀：“这些信息来自一个我们完全无法验证的源头，一个所谓的‘星灵族’？且不说其真实性如何，即便它是真的，其背后的物理框架、数学基础与我们人类的科学体系可能存在着不可逾越的鸿沟！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脚踏实地，是基于‘量子熵减波动’这样实实在在的发现，一步步构建我们的理论模型，而不是好高骛远，去追逐这些虚无缥缈的空中楼阁！”

陈教授的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激起了层层涟漪。不少与他持相似观点的、年长且严谨的科学家纷纷点头附和。一位资深的高能物理专家接口道：“陈教授说得对。‘意识弥散’？这已经完全超出了物理学的范畴，涉足了意识哲学甚至神学领域。我们如何用实验验证？如何建立数学模型？这会让‘破壁计划’彻底迷失方向，变成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项目！”

会议室内充满了质疑和保守的声音，仿佛一股强大的惯性，试图将研究拉回到熟悉的、以人类中心主义和技术解析为基础的轨道上。

然而，另一股力量，一股代表着年轻、敏锐且更愿意接受颠覆性思想的暗流，也开始涌动。

“陈教授，各位前辈，我不同意你们的看法！”林枫站了起来，年轻的脸庞因激动而泛红，但眼神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正是因为‘星灵族’的信息可能来自一个完全不同的认知体系，它才具有无与伦比的价值！我们被困在现有的科学范式里太久了，面对‘收割者’，我们的理论一次次碰壁，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那些面露沉思的年轻研究员，声音提高了八度：“‘秩序阈值’这个概念，为我们理解‘收割者’的行为逻辑提供了一个全新的视角！它告诉我们，敌人可能不是我们传统意义上的‘敌人’，而是一种自然规律的体现！这难道不是比单纯研究他们的武器更有根本性意义吗？如果我们连游戏规则都没搞清楚，再怎么研究战术又有什么用？”

坐在角落的李琟，那位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数据分析员，也罕见地抬起了头，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数据不会说谎。‘量子熵减波动’是现象，而‘秩序阈值’可能是解释现象的背后原理。如果我们能找到一个可量化的指标来描述文明的‘秩序水平’，或许就能预测危险，甚至找到规避的方法。这比逆向工程一种我们完全无法理解的技术，可能更现实。”

支持探索新方向的，多是像林枫、李琟这样的年轻骨干。他们没有被传统的学科边界所束缚，思维更加活跃，对未知的接受度更高。他们从“星灵族”的信息中，看到的不是虚无缥缈，而是一条可能打破僵局的、充满风险的捷径。他们认为，继续在旧框架内修修补补，无异于坐以待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