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成长的指挥官（1/2）

在这片充斥着毁灭噪音、金属撕裂声和能量呼啸的炼狱中心，一间由受损较轻的物资仓库紧急加固而成的战术指挥中心，却维持着一种异样的、与外部疯况形成鲜明对比的压抑性状态。空气里混合着臭氧、汗水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王启明站在中央巨大的全息星图前，身姿挺拔如松，数月前刚从军事学院毕业时的那份书卷气已被战火彻底淬炼殆尽。他年轻的脸庞被硝烟和疲惫刻上了坚毅的线条，下巴上冒出的青黑色胡茬更添几分沧桑。唯有那双继承自父亲的眼眸，尽管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却锐利得如同经过打磨的钻石，死死锁定在星图上那犬牙交错、每分每秒都在剧烈变动的敌我态势上。代表敌军的红色光点如同嗜血的蝗虫，不断冲击着代表己方残存力量的、稀疏可怜的蓝色防线。

他原本的少校肩章旁，临时镶嵌上的一道醒目的银色滚边，在昏暗的灯光下微微反光。这是联盟战时紧急状态条例赋予的临时高级指挥权标记，意味着在原指挥官阵亡后，他凭借战功和关键时刻的稳定表现，被推到了这个风口浪尖。这道银边，是信任，更是烫手的山芋和通往地狱的单程票。

“第三防区，猎鹰小队，报告实时状态！”他的声音透过内部通讯频道传出，沙哑异常，显然是长时间咆哮指挥所致，但每个字都沉稳、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穿透了背景的嘈杂。

频道里立刻传来夹杂着剧烈爆炸和静电干扰的回复：“猎鹰收到！敌‘剃刀’级护卫舰两艘，借由k-7小行星带阴影掩护，正试图迂回我侧翼！我们正在拦截，但火力不足！请求‘铁砧’主炮进行区域压制射击，坐标已传输！”

王启明目光扫过星图上闪烁的坐标点，大脑飞速运转，瞬间评估了风险与收益。主炮能量所剩无几，每一次射击都需精打细算。

“请求批准！”他没有任何犹豫，“导航官，立刻计算最优射击轨道，避开我方残存侦查卫星！火力协调官，我只给你一次齐射的机会，必须迟滞敌舰行动，为猎鹰创造反击窗口！我们的弹药是挤出来的，别浪费！”

“是！指挥官！”两名军官立刻应命，手指在控制台上飞舞。

他的指令简洁、果断、目标明确，没有丝毫冗余。类似的命令在过去几十个小时里不断从他口中发出，协调着这片防线上每一支被打残却仍在死战的部队。他不再仅仅是那个凭借个人勇猛冲锋陷阵的王牌飞行员，而是必须为整个防区成千上万条生命负责的决策核心。几次在绝境中发动的、看似自杀式的反击，不仅奇迹般地挫败了敌人的关键攻势，更像一剂强心针，稳住了濒临崩溃的军心。现在，那些伤痕累累的老兵看向这个年轻指挥官的眼神，不再是怀疑，而是一种在绝望中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混杂着敬畏和依赖的复杂情感。

然而，这份临危受命的巨大压力和战场上瞬息万变的杀伐决断，并未能完全冰封他内心最柔软的部分。在一次难得的、短暂的战斗间隙，指挥中心的炮火声稍歇，只剩下设备运行的嗡鸣和伤员的压抑呻吟时，一名通讯官快步走到他身边，递上一份数据板，低声道：“指挥官，来自后方最高优先级的超光速通讯摘要，发信方是‘寻萤号’。”

“寻萤号”三个字，像一道电流击中了王启明。他原本聚焦于星图的目光骤然收缩，心脏猛地一沉，几乎停止了跳动。他接过数据板，对副官简单交代了几句，便独自一人走到了指挥室隔壁一个相对完好的、但依旧能感受到平台轻微震颤的备用舱段。

应急灯昏暗的光芒下，他背靠着冰冷的金属舱壁，几乎能感受到外面虚空中传来的死亡气息。他深吸一口气，点开了数据板。信息是高度精简的，但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任务达成。星萤意识复苏迹象明确，希望极大。晨星指挥官因能量引导消耗过度，生命体征微弱，正返航。期间曾面临抉择，坚持优先完成任务。】

信息读罢，王启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数据板被他攥得发出轻微的“嘎吱”声，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他缓缓闭上眼睛，将后脑勺抵在冰冷的舱壁上，仿佛想借此冷却脑海中翻腾的惊涛骇浪。

敬意，如同灼热的岩浆，裹挟着痛楚：父亲他竟然真的做到了！为了母亲，他跨越了难以想象的艰险，最终甚至不惜燃尽自己！这种超越生死的执着，让王启明感到一种窒息般的崇敬，同时也伴随着尖锐的心痛。他理解父亲的选择，正因为理解，才更加痛彻心扉。

担忧，如同极地的寒冰，瞬间冻结了血液：父亲生命垂危！那个在他记忆中永远挺拔、如山岳般可靠的身影，如今竟虚弱到需要被护送回来？这个消息比任何敌人的炮火都更具杀伤力，击穿了他因连日血战而构筑起的心理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