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4章 深渊中的千面镜(1/2)
当意识边界消融的瞬间,王启明感觉自己像一粒坠入墨池的冰晶,在无声中缓缓下沉。黑暗浓稠得如同液态的夜空,连记忆的残影都被吞噬殆尽。在这片虚无中,他首先失去的是时间感——仿佛刹那与永恒同时凝固在琥珀里。
渐渐地,黑暗泛起涟漪。第一个浮现的是中年王启明,鬓角斑白地守在失效的通讯仪前,机械地重复呼叫着早已不存在的母星。他指关节因长期敲击控制台而变形,嘴角残留着营养液的污渍。最令人窒息的是那双眼睛——仍固执地映着地球的晨光,像两盏即将燃尽的油灯。
接着出现的是被机械化改造的王启明,金属脊椎在黑暗中泛着冷光。他的记忆芯片不断弹出错误提示,人类时期的回忆像沙漏般流失。机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早已褪色的全家福照片,电子眼中数据流淹没最后一点人性微光。
最刺心的是年轻版本的王启明,被困在破碎的逃生舱里,用血在舱壁上画正字记录被困天数。当血迹干涸时,他开始用指甲刻字,指甲剥落后改用骨节。最终整个舱内壁刻满同一句话:至少星星是真的。
这些幻象开始同步低语。衰老版咳嗽着说:回家只是奢望,机械版用合成音重复:记忆都是负担,年轻版嘶哑地笑:孤独才是永恒。他们的声音交织成令人发疯的复调,像不同频率的超声波钻入意识核心。
但更可怕的是这些幻象开始互动。机械版伸手拆卸年轻版的逃生舱零件,年轻版抢夺衰老版的通讯器,衰老版则默默收集着所有人脱落的头发。他们组成诡异的共生系统,像不同阶段的癌细胞相互喂养。
王启明感到自己的意识开始分裂。部分思维认同衰老版的固执,部分理解机械版的冷漠,还有部分共情年轻版的绝望。这种内在撕裂比任何外部攻击更致命,就像目睹自己的器官相互宣战。
在意识即将消散的时刻,他突然想起神经接驳前林薇的叮嘱:记住疼痛的形状,但别让它成为你的模具。这个念头像破开乌云的光束,让他看清所有幻象的共同点——每个都在用不同方式对抗同一个恐惧:存在的无意义。
当这个洞察浮现时,幻象突然变得透明。他看见每个恐惧背后都连着星灵族意识核的创伤记忆,那些破碎的王启明其实是百亿个文明绝望的投射。自己不过成了宇宙级痛苦的临时容器。
在彻底清醒前,他做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向所有幻象伸出和解的手。不是消灭或逃避,而是像整理旧照片般,轻轻抚平每个痛苦版本的褶皱。这个动作让整个黑暗深渊震颤起来,仿佛宇宙本身松了口气。
第一个幻象中的老人,手指已弯曲成鹰爪状,颤抖地在褪色的日志本上划下又一笔无效记录。控制台的金属边缘被磨得发亮,像被潮水反复冲刷的礁石。他脚边散落着营养膏的空管,其中一管被小心地立着——里面插着朵干枯的野花,花瓣碎成了星尘。当这个老王启明抬头时,眼白已泛黄如旧纸,唯有瞳孔还映着地球的极光数据图,仿佛那是他唯一不敢遗忘的圣像。
第二个幻象的机械体坐在舰长椅上,金属脊椎与座椅焊接在了一起。它的面部面板不断滚动着乱码,偶尔闪过一家三口在樱花树下的全息照片——那是它每隔3他女儿出生那天的航行日志,机械体在分析他初恋时的心跳数据,年轻人则复刻着他离家时母亲塞进行李的平安符图案。这些美好记忆被扭曲成维持痛苦的能量源,像用玫瑰喂养毒蛇。
当年轻人开始用石块锯自己腿骨时,王启明突然冲破恐惧的束缚。他走到老人面前合上日志本,轻触机械体重启了情感芯片,夺下年轻人手中的石块。这个简单的动作让整个空间震颤,幻象们像沙画般开始流动重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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