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泥沼下的凝视（2/2）
完了……这次……彻底……灰飞烟灭……
在意识被无边的痛苦和黑暗彻底吞噬的前一刹那，凌尘模糊的感知中，只有两件事物异常清晰：
第一，是怀中那本紧贴胸膛的《龟息玄章》。它在洪荒之力爆发的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芒！无数细小的、玄奥莫测的金色符文，如同受到感召般，疯狂涌入他的身体，试图去引导、安抚那失控的洪流，却如同螳臂当车，瞬间被狂暴的暗红洪流冲散、淹没！
第二，是腰间那块来自玄冥卫杀手的、冰冷沉重的黑色令牌！在这毁灭性的能量狂潮中，这块令牌……竟再次散发出极其强烈、带着诡异阴冷波动的幽光！那俯冲独眼怪鸟的浮雕，仿佛活了过来，独眼中闪烁着贪婪而兴奋的血芒！一股无形的、阴冷的吸扯之力，正试图从凌尘体内那失控的洪荒洪流中，强行剥离、吞噬着什么！
然后，是无尽的黑暗，和彻底焚烧殆尽的虚无感……
……
不知过了多久。
冰冷。
灵魂仿佛都被冻结的冰冷。
凌尘感觉自己漂浮在一片无边的、死寂的黑暗虚空中。没有身体，没有痛苦，只有一种被彻底掏空、彻底湮灭后的虚无感。
这就是……死亡吗？
一个念头如同水泡般浮起，随即又破灭。
就在这时——
嗡……
一点极其微弱、却带着无比熟悉和温暖气息的金芒，如同黑暗中诞生的第一颗星辰，悄然在无边的虚无中亮起。
是《龟息玄章》的气息！
那点金芒缓缓旋转、扩散，如同温暖的潮汐，轻柔地包裹住凌尘那即将彻底消散的意识碎片。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而温和的意蕴流淌开来，抚慰着那被彻底撕裂的“存在感”。
在这金芒的包裹下，凌尘那破碎的意识，如同沉入温水的冰块，开始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重新凝聚。
他“看”到了。
“看”到了自己那具残破不堪的躯壳，正如同焦炭般瘫倒在冰冷的鹅卵石河滩上。皮肤焦黑龟裂，如同被烈火焚烧过。左臂被触须刺穿的地方，伤口焦黑一片，散发着肉被烤糊的气味。后背更是惨不忍睹，玄冥蚀骨镖的伤口被反噬的能量彻底撕裂扩大，边缘的皮肉碳化翻卷。那条彻底废掉的右腿残根处，此刻只剩下一个焦黑的、深可见骨的坑洞，里面空空如也，连最后一点残留的“根”都被彻底焚毁了。
而在不远处，晚晴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冰冷的岩石旁，依旧昏迷不醒，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他还“看”到了丹田深处。
那缕微弱坚韧的混沌气流，此刻几乎细若游丝，黯淡无光，艰难地盘踞在丹田最核心的位置，如同狂风暴雨后仅存的一点火种。而那股毁灭性的洪荒洪流，在爆发焚灭了触须、重创了泥沼怪物后，终于消耗殆尽，只留下满目疮痍的经脉废墟和一片死寂。
但在这片死寂的废墟中，在那混沌气流艰难流转的轨迹边缘，一点极其微弱的、如同尘埃般细小的暗红色晶芒，正悄然悬浮着。它散发着一种与之前狂暴洪荒之力截然不同的、内敛而沉重的气息，仿佛经历了一次彻底的涅盘，去芜存菁，只剩下最原始、最精纯的……“荒”之本源。
《龟息玄章》的金芒，正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包裹着这点暗红晶芒，尝试着将其纳入自身的运转轨迹。
就在这时——
嗡！
一股冰冷、贪婪、带着强烈吸扯之力的阴冷波动，猛地从凌尘腰间爆发！是那块玄冥卫令牌！
它似乎感应到了凌尘体内那失控力量平息后、新生的那点精纯“荒”之本源，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幽光！独眼怪鸟的浮雕血芒大盛！一股无形的吸力，如同冰冷的钩索，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狠狠抓向丹田深处那点新生的暗红晶芒！
它要强行剥离、吞噬这珍贵的“种子”！
“滚！！！”
一声充满了无尽愤怒和守护意志的无声咆哮，在凌尘刚刚凝聚的意识海中炸响！
《龟息玄章》的金芒瞬间暴涨！无数细小的金色符文疯狂涌现，化作一道坚韧的金色屏障，死死挡在了那点暗红晶芒之前！
嗤——！
阴冷的吸扯之力狠狠撞在金色符文屏障上，发出如同烧红烙铁浸入冰水的刺耳声响！金色屏障剧烈震颤，符文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破碎！但那点暗红晶芒，却被牢牢护在后方！
僵持！
令牌的阴冷吸力疯狂撕扯着金色屏障！《龟息玄章》的力量则在凌尘那超越生死的守护意志加持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韧性，死死抵抗！
这是一场发生在凌尘体内、无声无息却凶险无比的角力！争夺的，是他最后残存的一线生机和力量的种子！
……
溶洞内，死寂被打破。
“咳咳……咳咳咳……”
一阵压抑着巨大痛苦、如同破风箱般的剧烈咳嗽声，猛地从凌尘如同焦炭般的身体中传出！
他猛地睁开眼！
布满血污和焦黑的脸颊上，肌肉痛苦地抽搐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深入骨髓的剧痛，以及……一种被彻底激怒的、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凶戾！
他活过来了！
在《龟息玄章》最后的守护和自身顽强的意志下，他硬生生从那毁灭性的反噬和令牌的吞噬中，抢回了一条命！
身体的剧痛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每一个细胞都在哀嚎。但他顾不上这些！意识回归的第一时间，他猛地扭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向晚晴的方向！
女孩依旧蜷缩在冰冷的岩石旁，小小的身体因为寒冷而微微颤抖着，脸色苍白得吓人，但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
还好……还活着……
一股巨大的酸涩猛地冲上凌尘的鼻腔。他挣扎着，用唯一还能勉强活动一点的左臂，支撑着如同被彻底碾碎的身体，一点一点，无比艰难地朝着晚晴的方向挪去。
每挪动一寸，都如同在刀山上行走，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和一阵阵眩晕。焦黑的皮肤摩擦着冰冷的鹅卵石，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留下道道暗红的血痕。
终于，他挪到了晚晴身边。伸出颤抖的、同样焦黑龟裂的手，小心翼翼地探向她的鼻息。指尖传来微弱却依旧温热的呼吸气流，让他那颗悬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原处。
他疲惫地瘫倒在晚晴身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和浓重的血腥味。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自己如同焦炭般残破的身体，扫过那条只剩下焦黑坑洞的右腿残根，最后落在了腰间那块依旧散发着微弱阴冷幽光的玄冥卫令牌上。
冰冷刺骨的恨意，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脏。
都是因为它！如果不是这块该死的令牌在最后关头试图吞噬他新生的力量种子，引动《龟息玄章》全力对抗，他或许不至于伤得如此彻底！
他伸出颤抖的左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抓住那块冰冷的令牌，想要将它扯下来，扔进旁边咆哮的暗河！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令牌的瞬间——
嗡！
令牌猛地一震！一股比之前更加阴冷、更加贪婪的吸力，如同跗骨之蛆，瞬间沿着他的指尖，狠狠钻入他残破的经脉之中！目标直指丹田深处那点刚刚稳定下来的、微弱的暗红晶芒！
“呃！”凌尘闷哼一声，身体猛地一僵！刚刚压制下去的剧痛和虚弱感瞬间反扑！令牌的吸力如同冰冷的毒蛇，疯狂撕扯着他体内最后残存的力量！
《龟息玄章》的金色符文屏障再次被动激发，艰难地抵抗着这阴冷的吞噬！
但凌尘的身体状态实在太差了！如同即将彻底崩塌的堤坝，根本承受不住内外交攻的撕扯！
就在这岌岌可危之际——
“唔……”
一声极其微弱、带着巨大痛苦和不安的呻吟，从旁边的晚晴口中发出。她似乎被凌尘身上骤然爆发的阴冷气息和痛苦闷哼惊扰，在昏迷中不安地扭动起来。
小小的眉头紧紧蹙起，苍白的小脸上满是痛苦。她那只沾满泥污的小手，无意识地、虚弱地伸了出来，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依靠，在空中茫然地摸索着，最终，轻轻搭在了凌尘那只紧紧抓着玄冥令牌、青筋暴起的焦黑左手上。
冰凉的小手，带着一丝微弱的颤抖。
就在晚晴的手触碰到凌尘的瞬间——
嗡！
一股微弱却无比纯净、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安抚和共鸣力量的奇异波动，毫无征兆地从晚晴小小的身体中散发出来！
这股波动如同最温柔的溪流，瞬间注入了凌尘那如同火山爆发般混乱狂暴的身体！
奇迹发生了！
那原本疯狂撕扯着凌尘体内力量、与《龟息玄章》金色屏障角力的玄冥令牌吸力，在接触到这股纯净波动的瞬间，如同被投入了无形的净化之泉，猛地一滞！那股阴冷贪婪的气息，如同遇到了天敌，瞬间被削弱、被驱散了大半！
而凌尘丹田深处，那缕微弱坚韧的混沌气流，在这股纯净波动的滋养和共鸣下，如同被注入了新的活力，猛地光芒一盛！运转速度陡然加快！那道守护着暗红晶芒的金色符文屏障，瞬间变得更加凝实、坚韧！
此消彼长！
令牌的阴冷吸力被强行切断、逼退！
“噗！”凌尘猛地喷出一小口带着冰碴的黑血，那是被逼出体外的令牌阴寒之气！身体如同被抽空般剧烈颤抖，但那股被吞噬撕扯的痛苦却瞬间减轻了大半！
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向晚晴那只轻轻搭在自己手上的、冰凉的小手，又看向女孩苍白痛苦的小脸。
是她……又一次……
巨大的暖流混合着难以言喻的心疼和酸涩，瞬间冲垮了凌尘心中的冰冷恨意。他反手，用自己同样冰冷、却小心翼翼的力量，轻轻握住了晚晴那只小小的手。
就在这时——
“桀桀桀……真是令人感动的……羁绊啊……”
一个冰冷、沙哑、带着浓浓嘲讽和一丝不易察觉贪婪的苍老声音，如同鬼魅般，毫无征兆地从溶洞入口上方、一块巨大的、被阴影笼罩的钟乳石后方响起！
凌尘的身体瞬间僵硬！如同被冰水从头浇到脚！
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向声音来源！
只见那块巨大的钟乳石阴影下，一个佝偻的、如同融化的灰影般的身影，缓缓显露出轮廓。
深陷的眼窝中，浑浊的绿芒如同毒蛇的信子，死死锁定着下方河滩上两个依偎在一起的、残破不堪的身影。那张如同骷髅般的干瘪脸上，露出一个参差不齐、充满恶意的诡异笑容。
正是尸老！
他根本没走！他一直如同最阴险的毒蛇，潜伏在暗处，窥视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