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恨火焚心(2/2)

晚晴……柴房……家……守护……

这几个破碎的词语,如同定海神针,死死地钉在了他即将彻底沉沦的意识边缘!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比恨意更加坚韧的力量——守护的执念,如同磐石般骤然凸起!

“晚晴……”一个嘶哑破碎的意念,在无边的混乱风暴中艰难地挣扎而出。

那缕微弱到极致的混沌气流,仿佛感受到了主人这最后、也是最强烈的执念,猛地跳动了一下!它不再仅仅是被动防御,而是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按照《龟息玄章》那玄奥的轨迹,开始运转起来!一丝丝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清凉气息,如同涓涓细流,艰难地流淌过被邪力肆虐的经脉,带来一丝微弱的抚慰和……属于“凌尘”自身的生命印记!

守护的执念,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微弱却坚定地指引着方向!

丹田深处,“荒种”的震颤也陡然加剧,那股被激发的原始凶戾气息,竟在凌尘守护意念的微弱引导下,不再仅仅抗拒冰冷的邪力,而是开始尝试着……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去捕捉、去吞噬那逸散在经脉中的一丝丝冰冷的死亡能量!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但这微小的变化,却如同在狂暴的毁灭洪流中,凿开了一个极其细微的泄洪口!让那几乎要撑爆凌尘的恐怖压力,出现了极其微弱的松动!

“不……!该死的蝼蚁意念!低贱的守护之心!放开抵抗!拥抱吾的力量!”灵魂深处的魔音变得气急败坏,充满了被蝼蚁忤逆的暴怒!

剧痛依旧撕心裂肺,疯狂的杀意依旧如同跗骨之蛆,但凌尘那双被血色和冥火充斥的瞳孔深处,那一点属于“凌尘”的微光,在晚晴的呼唤和自身守护执念的支撑下,如同暴风雨中的烛火,剧烈摇曳着,却死死地……没有熄灭!

他停止了翻滚,身体蜷缩在冰冷的泥泞中,剧烈地颤抖着,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每一次痉挛般的颤抖,都仿佛在与体内那恐怖的毁灭力量进行着无声的、惨烈的搏杀。

街道上的行人早已远远避开,如同躲避瘟疫源。冰冷的雨水不知何时又开始淅淅沥沥地落下,冲刷着他脸上的泥污和血痂,却冲刷不掉那深入骨髓的冰冷和体内翻腾的恨火。

巷子深处,那间摇摇欲坠的柴房门口。

晚晴小小的身体,裹着那件发白打补丁的粗布棉被,瑟瑟发抖地扶着歪斜的门框。她苍白的小脸上满是惊恐的泪水,大大的眼睛死死盯着街道远处那个在泥泞中蜷缩颤抖的身影。刚才哥哥那声不似人声的惨嚎和身上爆发出的恐怖气息,让她恐惧到了极点!她不顾一切地冲了出来,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了那一声。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哥哥在泥水里痛苦挣扎,如同濒死的野兽。她好怕,怕哥哥再也回不来了。

“哥哥……”晚晴带着哭腔,又低低地、无助地唤了一声,小小的身体在冷雨寒风中抖得如同秋叶。

雨,更冷了。泥泞中的凌尘,身体依旧在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玄冥令牌那冰冷邪异的力量如同跗骨之蛆,在他残破的经脉内横冲直撞,每一次冲击都带来撕裂血肉、焚烧骨髓的剧痛。那充满怨毒和毁灭意念的魔音,依旧在灵魂深处疯狂叫嚣,试图将他最后一丝清明彻底拖入深渊。

但“晚晴”两个字,如同烙印在灵魂上的咒文,死死地钉住了那滑向黑暗的脚步。丹田深处,那缕微弱的新生混沌气流,在守护执念的驱使下,如同最坚韧的藤蔓,死死缠绕着最后一点生机,艰难地按照《龟息玄章》的轨迹运转。每一次运转,都带来一阵剧烈的、几乎让他昏厥的刺痛,因为邪力正在疯狂地破坏着脆弱的经脉。然而,这微弱的气流每一次艰难的流转,都强行带走一丝体内肆虐的冰冷邪力,将其拖入丹田深处,卷入那点暗红晶芒——“荒种”的周围。

“荒种”的震颤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度!它像一头被血腥味彻底激怒的幼兽,散发着古老而原始的凶戾气息,贪婪地捕捉、撕咬着那被混沌气流拖曳而来的冰冷邪力碎片!吞噬!炼化!虽然每一次吞噬都如同刀割火燎,带来剧烈的冲突和痛苦,但“荒种”那暗红的晶芒,在吞噬了这些冰冷的死亡能量后,竟隐隐透出一丝极其微弱、却更加凝实的光泽!

这不再是单纯的能量对抗,而是一种……极其野蛮、极其痛苦的吞噬与转化!以凌尘残破的身体为熔炉,以他坚韧的意志为薪柴!

“呃……嗬嗬……”凌尘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嘶吼,身体痉挛着,左手五指深深抠进泥泞下的石板,指甲尽数翻裂,鲜血混着泥水渗出。他强行对抗着那几乎要撕裂灵魂的剧痛和疯狂的杀意,将全部心神都沉入体内,死死地引导着那缕混沌气流,如同在惊涛骇浪中驾驶着一艘随时会散架的小舟,艰难地运转周天,将一丝丝冰冷的邪力拖向“荒种”。

这是一个痛苦到极致的过程。每一次引导,都像是在用钝刀子反复切割自己的神经。额角、后背的伤口在剧烈的颤抖中再次崩裂,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身下的泥水。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带走温度,却浇不灭体内那冰火交织的炼狱。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息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短短半刻钟,对凌尘而言却如同经历了万载轮回。体内那狂暴肆虐的邪力洪流,终于因为“荒种”那持续不断的、如同蚊子吸血般的吞噬,以及混沌气流艰难的疏导,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滞涩。那如同跗骨之蛆的疯狂杀意和怨毒低语,也似乎因为凌尘那磐石般守护意念的持续抵抗,而减弱了那么一丝丝。

就是现在!

凌尘布满血污的脸上闪过一丝近乎狰狞的狠厉!他抓住这转瞬即逝的喘息之机,猛地调动起灵魂深处最后一点力量!

“给我……滚回去!!!”

一声无声的咆哮在识海中炸响!

丹田内,那缕微弱却坚韧的混沌气流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尽管依旧微弱),如同燃烧生命般,狠狠冲击在玄冥卫令牌之上!同时,一直被动吞噬的“荒种”也猛地一颤,一股源于其本源的、更加古老凶戾的气息轰然爆发,狠狠撞向令牌中涌出的邪力源头!

嗡——!!!

玄冥卫令牌剧烈震颤,发出不甘的嗡鸣!那汹涌而出的冰冷邪力如同被无形的闸门骤然卡住!独眼怪鸟浮雕上的血光不甘地闪烁了几下,最终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重新沉寂下去,只留下令牌表面更加冰冷幽暗的光泽。那股侵蚀意识的怨毒魔音,也如同被掐断了喉咙,戛然而止!

噗!

凌尘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彻底瘫软在冰冷的泥泞之中,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喉咙里涌上浓重的腥甜,被他死死咽下。汗水、雨水、血水、泥浆混合在一起,将他彻底浸透,狼狈到了极点。

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疯狂的血色和冰冷的冥火,如同退潮般缓缓消散,重新露出了属于“凌尘”的、虽然疲惫虚弱却更加坚韧、如同淬火寒铁般的目光。那目光深处,除了劫后余生的心悸,更沉淀着一种令人心寒的、如同万年玄冰般的刻骨恨意!

他活下来了!在玄冥令牌的恐怖反噬和秦冰云带来的极致羞辱双重夹击下,他凭借着对晚晴的守护执念,凭借着《龟息玄章》和“荒种”的微弱力量,硬生生扛了过来!

虽然代价惨重——身体如同被彻底犁过一遍,比刚从黑雾林爬出来时更加破败不堪,丹田内一片狼藉,混沌气流几乎耗尽,“荒种”也黯淡下去,显然吞噬转化那邪力也消耗巨大。但他活下来了!而且,他清晰地感觉到,“荒种”在吞噬了那些冰冷的邪力碎片后,似乎发生了一些极其微妙的变化,虽然微弱,却像是……染上了一丝更深的、属于毁灭的底色。

这变化是福是祸?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需要力量!任何能让他活下去、能让他变强、能让他有朝一日将今日之辱百倍奉还的力量!

就在这时——

“哥哥!”

一声带着巨大惊恐和哭腔的呼喊,伴随着急促而踉跄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凌尘艰难地侧过头,透过朦胧的雨幕和脸上的泥污,看到晚晴小小的身影正跌跌撞撞地向他跑来!她身上只裹着那件单薄的粗布棉被,小脸煞白,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写满了恐惧和无助。她跑得太急,脚下被泥泞一滑,小小的身体猛地向前扑倒!

“晚晴!”凌尘心头一紧,顾不得全身的剧痛,用尽力气想要撑起身体,却只是徒劳地牵动了伤口,痛得眼前发黑。

晚晴摔在泥水里,却立刻挣扎着爬了起来,不管不顾地继续冲向凌尘,扑到他的身边,冰凉的小手死死抓住他同样冰冷的手臂,声音带着哭腔的颤抖:“哥哥……哥哥你怎么了?你别吓晚晴……呜呜……我们回家……回家好不好?”

看着女孩沾满泥水、苍白惊恐的小脸,感受着她小手传来的冰凉和无法抑制的颤抖,凌尘胸中翻腾的恨火和戾气,如同被一盆冰水骤然浇下,瞬间平息了大半,只剩下无尽的酸楚和一种沉甸甸的责任。

他伸出颤抖的、同样沾满泥污的手,用指腹极其艰难地、笨拙地擦去晚晴小脸上的泪水和泥点,声音嘶哑干涩,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抚:

“别怕……哥哥……没事了……”

“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