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残烬余温（1/2）

冰冷的黑暗如同粘稠的淤泥，裹挟着凌尘的意识不断下沉。剧痛、撕裂、枯竭……所有感知都在离他远去，唯有那源自生命最深处的冰冷空虚感，如同永恒的寒冰，将他冻结在无边的死寂里。

“……废物……”

“……爬虫……”

“……交出……身体……”

粘稠而冰冷的魔音，如同跗骨之蛆，在沉沦的意识边缘反复回荡，带着无尽的嘲弄和贪婪的诱惑。那是玄冥令的邪念，如同潜伏在深渊底部的毒蛇，在他意志最薄弱的时刻，悄然缠绕上来，试图将他的残存意识彻底拖入永恒的沉眠。

“晚……晴……”

一个微弱到几乎熄灭的念头，如同风中残烛的最后一点火星，在无边的黑暗里艰难地闪烁了一下。妹妹那带着泪痕的、充满恐惧和无助的小脸，瞬间穿透了粘稠的魔音，刺痛了凌尘麻木的意识。

晚晴！

她还在溶洞深处！

玉佩失效了！

那两个凶徒……

守护的执念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激起了一圈微弱的涟漪。沉沦的意识猛地挣扎了一下！

“桀桀桀……自身难保的残渣，还妄想守护？”魔音立刻捕捉到这丝挣扎，变得更加尖厉、更加冰冷，带着摧毁性的力量狠狠压下！“放弃吧！把一切都交给吾！吾替你碾碎那些蝼蚁！让你获得真正的力量！永恒的……力量……”

冰冷、贪婪的意念如同剧毒的藤蔓，疯狂地缠绕、收紧，试图将那点刚刚燃起的微弱挣扎彻底绞灭。

就在这时——

“啊——！！！”

一声充满了极致恐惧和绝望的、属于晚晴的尖利哭喊，如同刺破黑暗的闪电，狠狠地撕裂了溶洞的死寂，也狠狠刺穿了凌尘沉沦的意识！

晚晴！

巨大的惊悸如同电流瞬间贯穿了凌尘全身！那被玄冥令邪念压制的、守护妹妹的本能，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轰然爆发！

“滚开！！！”

意识深处，一声源自灵魂的、无声的咆哮猛然炸响！

这咆哮并非针对外敌，而是对体内那冰冷邪念最决绝的反抗！对自身沉沦命运最不甘的怒吼！灰衣人燃尽自我的景象，那沉重如山的嘱托——“活下去……带着火种……”——瞬间与晚晴绝望的哭喊重叠，化作一股磅礴的意志洪流，狠狠撞向了缠绕意识的玄冥邪念！

嗡！

沉沦的意识如同被无形的巨手强行拽起！凌尘紧闭的眼皮猛地一颤！

眼前依旧是绝对的黑暗，但那粘稠的、令人窒息的沉沦感被强行撕开了一道缝隙！

“呃……”一声压抑的、如同破旧风箱鼓动般的抽气声从凌尘喉咙里挤出。沉重的眼皮如同被胶水黏住，艰难无比地抬起了一丝缝隙。

模糊的视线里，光影晃动。

溶洞深处，那片流淌着幽蓝荧光的巨大钟乳石林边缘。

晚晴小小的身体如同受惊的幼鹿，正跌跌撞撞地从一块巨大的晶石后面冲出！她小脸上满是泪痕和极致的恐惧，小小的身体因剧烈的奔跑和恐惧而剧烈颤抖，脚步踉跄，几次都差点摔倒。

在她身后，如同跗骨之蛆般紧追不舍的，是那两个如同受伤恶狼般的玄衣凶徒！他们拖着断腿，脸上因剧痛和失血而扭曲，眼中却燃烧着更加疯狂、更加残忍的贪婪和暴虐！那个伤势稍轻的汉子，手中握着一截断裂的、带着棱角的晶簇，如同染血的獠牙，狠狠刺向晚晴的后背！

“小贱人！看你往哪跑！给老子死！”凶徒嘶哑的咆哮充满了残忍的快意。

“不要——！”晚晴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小小的身体在绝望中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猛地向前一扑！

嗤啦！

断裂的晶簇尖端险之又险地擦着她的后背划过，将本就破烂的粗布衣衫撕裂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露出里面一片红肿甚至带着血痕的肌肤！

晚晴重重地扑倒在冰冷坚硬、布满尖锐晶簇碎屑的地面上！剧烈的撞击和后背传来的火辣辣疼痛，让她小小的身体瞬间蜷缩成一团，发出痛苦的呜咽。她挣扎着想要爬起，但巨大的恐惧和身体的疼痛让她浑身发软，只能徒劳地蹬着双腿，一点一点向后挪动，清澈的大眼睛里倒映着凶徒狰狞逼近的面孔，只剩下纯粹的、冻结灵魂的绝望。

“跑啊！再跑啊！”掷出晶簇的凶徒狞笑着，拖着断腿，一步步逼近，如同玩弄猎物的毒蛇。另一个凶徒也挣扎着爬起，眼中同样闪烁着残忍的光芒，封堵住晚晴可能的退路。

晚晴退无可退！小小的背脊抵在了一块冰冷尖锐的晶簇上！她看着凶徒手中再次扬起的、滴血的晶簇断口，小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喉咙里却因极致的恐惧而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剩下无声的、令人心碎的绝望抽噎。

哥哥……救救我……

这个无声的呼唤，如同最锋利的针，狠狠刺穿了凌尘模糊的视线，狠狠刺穿了他刚刚苏醒的、虚弱不堪的意识！

“晚……晴……”嘶哑破碎的声音，如同生锈的铁片摩擦，艰难地从凌尘干裂的嘴唇中挤出。

他想动！想冲过去！想撕碎那两个畜生！

但身体如同被万钧巨石压住！丹田枯竭，经脉如同干涸的河床，那条刚刚催生、耗尽了所有力量的新生左臂沉重得如同不属于自己！每一次试图凝聚力量的念头，都换来识海中玄冥令邪念更加疯狂的反噬和身体深处撕裂般的剧痛！

无能为力！

眼睁睁看着！

巨大的痛苦和滔天的恨意，如同沸腾的岩浆，瞬间淹没了凌尘刚刚苏醒的理智！那双勉强睁开的眼睛里，血丝疯狂蔓延，瞬间被粘稠的血色和冰冷的幽蓝彻底覆盖！

杀！杀！杀！

玄冥令冰冷的魔音如同找到了最完美的突破口，带着极致的蛊惑和煽动，在他识海中疯狂尖啸：

“看到了吗？废物！你的无能！你的弱小！连至亲都守护不了！”

“愤怒吧！恨吧！把你的恨！你的怒！你的不甘！都交给吾！”

“吾赐你力量！焚灭眼前蝼蚁的力量！用他们的血魂，点燃你新生的臂骨！这是唯一的生路！快！接受吾！彻底拥抱荒种的力量！”

魔音如同淬毒的楔子，狠狠钉入凌尘被恨意和绝望充斥的意识！丹田内，那颗因力量枯竭而黯淡的黑色星辰（荒种），核心处那点微弱的黑色火星，如同被浇入了滚油，猛地爆发出凶戾的光芒！一股源自毁灭本能的、灼热暴虐的力量被彻底点燃，疯狂地涌向他那条沉重的新生左臂！

嗡！

左肩处，那条半透明玉白色、内部流淌着幽蓝星辉的新生臂骨，骤然亮起！玉质骨骼深处，幽蓝的星辉被荒种注入的狂暴黑炎瞬间点燃、污染！粘稠如岩浆的暗红与幽蓝交织的光焰再次覆盖了整条手臂！一股比之前更加暴戾、更加不稳定的毁灭气息轰然爆发！

毁灭！吞噬！

纯粹的杀意瞬间主宰了凌尘残存的意识！他布满血污的脸上，肌肉因极致的恨意和力量的冲突而扭曲变形！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沉嘶吼！那条缠绕着危险光焰的妖魔臂爪，不受控制地抬起，掌心对准了溶洞深处那两名背对着他、正逼近晚晴的凶徒！

力量在凝聚！毁灭在酝酿！

只要这一击挥出，那两头畜生必将化为飞灰！

代价？沉沦？被玄冥令彻底掌控？

那又如何？只要能碾死他们！只要能……

就在那毁灭的光焰即将喷薄而出的刹那——

溶洞深处，晚晴那双充满了极致绝望和恐惧的、如同受惊小鹿般的眼睛，透过凶徒身影的缝隙，恰好与凌尘那双被血光与幽蓝覆盖的、如同恶鬼般的眼睛……对上了！

那双清澈眸子里倒映出的，不再是熟悉的哥哥，而是一个浑身浴血、手臂喷吐着妖魔火焰、眼中只剩下毁灭欲望的……怪物！

巨大的陌生感和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恐惧，瞬间冻结了晚晴无声的抽噎。她小小的身体猛地一僵，连挣扎都忘记了，只是呆呆地看着石台方向，那双绝望的眼睛里，最后一点微弱的光……熄灭了。

哥哥……变成了……怪物……

这个无声的念头，如同最冰冷的寒流，瞬间浇灭了凌尘心中那被玄冥令点燃的、沸腾的毁灭杀意！

不！

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