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得陇望蜀(2/2)

紧接着是修理农具,准备种子。等到土地化冻达到一犁深(老农们称之为“煞浆”),人们便吆喝着马匹,拉着沉重的木犁和铁铧,开始翻地整地。黑油油的土地被犁铧翻开,散发出沉睡一冬后苏醒的泥土芬芳。

“谷雨前后,种瓜点豆。”林墨和丁秋红利用短暂的休息时间,在分配给自己和校长叔老两口的自留地小心翼翼地种下了黄瓜、豆角、茄子的种子,仿佛埋下了一整个夏天的期盼。

更大的战斗还在后面。“清明忙种麦”,小麦最早播下;“立夏到小满,种啥也不晚”,大豆、土豆等作物必须紧锣密鼓地跟上;而“过了芒种,不可强种”,玉米、谷子、高粱等作物的播种必须抢在五月底到六月初完成。

田野里,景象壮观而忙碌。马拉的播种机算是先进的家伙,但更多的时候,还是依靠最原始的人力。社员们弓着腰,用点种葫芦或是直接用手,将一粒粒种子按进泥土,同时还要施下底肥。广阔的田垄上,人头攒动,吆喝声、马蹄声、鞭响声交织在一起,谱写着一曲与天时抢跑的劳动交响。

学校也照例放了“农忙假”,孩子们也成劳动力。

然而,今年的大春播,却隐隐透着一股疲沓和无力。一个无法回避的现实是:由于林墨和熊哥被“封了枪”,生产队里以往由野味带来的那点珍贵的油水补充,彻底断了。

这个时节,北京是初夏,这里却是刚开春,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去年秋收分下的粮食已经吃得见了底,肚里没有油水,碗里不见荤腥,巨大的劳动强度消耗着每个人的体力。很多人干活时明显没了往年的冲劲,歇晌的时候,常常能听到肚子的咕噜声和无奈的叹息。

“妈的,这叫什么事儿!”地头休息时,常有社员忍不住低声骂骂咧咧,“人家小林、小熊同志牺牲自己的休息日,顶风冒雪钻进老林子,用的是自己的枪、自己的弹药,打回来的东西哪次不给屯里缴一部分?咱们谁家老人孩子没沾过光?现在倒好,成了罪过了!”

“就是!也不知道是哪个黑了心肝、烂了肚肠的王八羔子去告的黑状!让他嘴上生疮,脚底流脓!”

每每听到这些,苟文才脸上都是不尴不尬、青红不定……

“队长叔,”甚至有人偷偷去撺掇老队长,“就不能……就不能睁只眼闭只眼,让小林和熊崽他们……偶尔进趟山,悄悄地干活,打打牙祭?这身子实在亏得慌啊…”

老队长每次听到这种话,总是把眼一瞪,烟袋锅子磕得梆梆响:“胡闹!出了事谁负责?你替他们顶雷?还是我替他们顶?县里的文件白纸黑字写着!谁再出这馊主意,我就扣谁的工分!”

众人便只好讪讪地散开,但肚子里的饥火和心里的怨气,却越积越旺。

就在这种压抑而忙碌的氛围中,靠山屯又迎来了一批新人。

一辆解放牌大卡车再次卷着尘土开进了屯子。这次来的,除了黑河地区机关下来的另外一名插队干部,还有一位从上海来的级别不低的干部,以及一批刚从北京、上海来的知识青年。

屯子的接待能力瞬间被撑到了极限。生产队部腾出了两间最好的房子,给了那两位领导居住。而知青点那两间原本就拥挤的土坯房,又硬塞进了九个男男女女的新知青。加上“原住民”李卫红和张建军,小小的地方竟然塞了足足十一人,晚上睡觉时几乎是人挨着人,转身都困难。

新知青们的到来,暂时冲淡了屯子里关于林墨事件的压抑气氛,带来了新的喧嚣和陌生的城市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