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京华梦寒(2)(2/2)
如今,鲜花环绕,笑脸相迎,重回京华繁华与往日体面的他们,似乎迅速而彻底地将黑土地上的苦难、挣扎与那份刻骨的恩情,从记忆中选择性地剥离、封存,甚至……丢弃了。
他们坐在明亮的书房里,用重新戴上的眼镜,透过京城迷离的霓虹,重新审视女儿身边的这位“恩人”。
他们看到的,不再是那个在绝境中为他们一家撑起一片天、有勇有谋、重情重义的青年,而是他的“行事草莽”(应该是指他打猎杀生?)、“久居乡野”(意味着没有了城市户口和正式工作)、“前程有限”(判定他这辈子最多就是个农民或猎户)。他们开始用北京城里恢复地位和身份后那套全新的、势利的眼光和标准,来丈量和评判,并得出了一个让他们自己内心“心安理得”的结论:他,配不上我们丁家的女儿,配不上我们重回的“阶层”。
丁秋红缓缓放下那封如同烙铁般的信纸,目光空洞地望向窗外。
窗外,是夏日里苍翠欲滴、一望无际的黑土地,充满了原始而蓬勃的生命力,与信纸里那对精致、算计、冰冷的北京父母,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她心中一片悲凉,不是为了自己可能受阻的爱情,而是为林墨感到无比的心痛与不值。
他付出了那么多,几乎是倾其所有,跨越了千难万险,背负着风险,最终换来的,竟是父母重回高位、穿上皮鞋后,那轻飘飘的、带着优越感的轻视与几乎是背弃般的“规劝”?
这世上,最经得起考验的是什么?
是烈火?是严寒?是时间的磨砺?是贫贱的压迫?
不。
是人性。
而人性,往往也最是脆弱,最是易变,最易在境遇的陡然变迁、地位的起伏跌宕中,剥离掉所有温情脉脉的面纱,显露出它最现实、最功利、甚至最不堪一击的一面。
寒江曾渡暖,京华梦已寒。
丁秋红知道,手中这封薄薄的信笺,比牛角山的狼群、熊瞎子,比任何外界的风暴,都更像一场无声的、却更加残酷的考验。她面临着的,是一场关乎良知、情感与背叛的,无比艰难的内心抉择。一边是血脉至亲、是世俗眼中“光明”的前途;另一边,是那个在她最黑暗岁月里,如同磐石般给予她支撑和温暖的青年,是她内心最真实的情感归属。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抚摸着信纸上那被泪水晕开的模糊字迹,仿佛在触摸着两个世界之间,那道骤然裂开的、冰冷而深邃的鸿沟。
她,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