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炮爷的枪(2/2)
自己有了那枪,就可以和林子并肩战天斗地了。
还有一种说法:老头子现在也就是身子骨不行了,想当年可是牛逼得紧,能认他当干爹学本事,自己不亏。再说了,非亲非故的,人家凭啥把看家的玩意儿给你使?
最终,在队长的热心撮合下,在校长的见证下,熊哥郑重其事地提了两瓶地瓜烧、一条野猪腿肉(“经费”和肉都是林墨给他提供的),认了屯子里这惟一一位“退役”老猎人何大炮做干爹。
何大炮这人,早年间在十里八乡的名头,响亮程度堪比公社那位每个月才来一次、能带来外面世界的电影放映员。
他是个传奇——胆大、心细、枪管极直。只要他背着那杆老枪进山,就从来没有空着手回来过。那些年,他就是牛角山上的王。獐子、野鹿、山豹……甚至有人说他还独自撂倒过一头熊瞎子。屯里人说起他,都得压低了嗓门,语气里混着七分敬畏和三分惧怕。
后来,岁月和山风一起啃噬了他的膝盖,老寒腿一年比一年沉重,疼起来简直寸步难行。他眼见着自己再也爬不了那陡峭的山梁,钻不了那密实的林子,不得不叹着气,把猎枪擦了又擦,最终用油布包好,妥妥收了起来,算是封了枪。
可这山,仿佛成了他的一块心病。后来,小学校老师贺红梅的男人上山砍柴,不幸摔断了腰,瘫在了炕上。于是,三里五村又开始流传起风言风语,说是牛角山上的山神爷发了火,降下了惩罚,不准人再进山打扰。
这话传到何大炮耳朵里,老爷子那股倔强劲儿“噌”地就上来了。他偏不信那个邪!
某一日天还没亮透,他咬着牙,忍着钻心的腿疼,掀炕席取出那杆沉寂多年的老友,悄没声地又一次踏进了牛角山的地界。
他原本想着,就算打不到大牲口,弄只野鸡、打只兔子,也足够堵上那帮闲人的嘴。
可邪门的是,那天山里静得可怕。
他从一大早转到日头偏西,林子里除了风声,几乎听不见任何活物的动静。平时扑棱棱乱飞的山鸡不见了踪影,连兔子仿佛都集体搬了家。他经验老到,仔细辨认着地上的痕迹,却发现自己熟悉的兽道仿佛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抹去了。
“他娘的,真是日了鬼了!”老爷子拄着枪,喘着粗气,望着四周越来越陌生的林木,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以前根本不用往山里走这么老远就能收获满满,今儿是咋了?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躁意和不服输的劲头涌上来。他不信邪,咬着牙继续往林子更深处走。
然而,越往里走,他越觉得不对劲。脑袋开始发懵,像是被一层湿布裹住了,往日里清晰无比的方向感变得模糊一片。四周的树木看起来都一个模样,他试图凭借太阳辨认方向,却发现浓密的树冠将阳光切割得支离破碎。
他,何大炮,跑了半辈子山,闭着眼睛都能摸出牛角山每一道沟坎的老猎人,竟然在这片自己称王称霸了半辈子的老林子里——麻达山(迷路)了!
冷汗瞬间就浸透了他的旧褂子,一股冰凉的寒意顺着脊椎骨猛地窜了上来。
那一刻,一个他从未想过、甚至嗤之以鼻的念头,无法抑制地钻进脑海:这山里……怕不是真的有什么东西动了怒?他这回,可能真的……要出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