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储食积暖(2/2)

夜晚,当屋外的北风如同失控的野兽,歇斯底里地嚎叫着卷过空旷的原野,试图从窗缝门隙里钻进来偷走热量时,身下的狼皮褥子却忠诚地将那刺骨的寒意牢牢隔绝在外。校长叔那困扰多年的老寒腿,今年破天荒地没有在半夜抽筋疼醒。小秋兰最喜欢这毛茸茸的褥子,她总是像只怕冷的小猫般,整个人蜷缩在厚实温暖的狼毛里,睡得小脸红扑扑的,鼻尖甚至渗出细密的汗珠。

“小林,这褥子……真的太神了!”丁秋红某日清晨,忍不住拉着林墨,惊喜地摩挲着身下光滑温暖的皮毛,“去年刚来东北,咱们差点没冻死,每天晚上手脚冰凉,翻来覆去睡不着。现在可好了,躺下没多久,后背就像贴着个小火炉,暖烘烘的一直热到心里去。”她的笑容,比夏日阳光还要明媚几分。

就连那条被小秋兰亲昵地命名为“黑豹”的狼狗,也在这富足安宁的环境里,显露出不凡的气象。作为劳改农场退役警犬的直系后代,八九个月大的它,已经长成了威风凛凛的半大猛犬。肩高逼近七十公分,骨架宽阔,一身毛发乌黑油亮,在阳光下甚至泛着隐隐的蓝光,只有胸口那一抹闪电状的白色毛发,如同勋章般格外醒目。它的眼神锐利如刀,沉静时蹲坐在那里,自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守护者气势。

上次在危机四伏的牛角岭,面对凶残的狼群,年幼的黑豹就初露峥嵘,它颈毛根根倒竖,獠牙毕露,喉咙里发出低沉恐怖的咆哮,几次三番都要挣脱林墨的控制,悍不畏死地欲扑向狼群。若非林墨死死勒住它的项圈,厉声呵斥,这莽撞而忠诚的家伙,怕是真要冲上去与那些荒野杀手一较高下。

如今的黑豹食量惊人,但它从不曾缺吃少喝。林墨捕来的鱼,总有它一份;偶尔还能啃上些带着肉丝的狼骨头。它长得骨架雄伟,肌肉线条流畅而结实,奔跑起来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吠声洪亮沉浑,能传出二三里地去。平日里,林墨给孩子们上课,它就安安静静地卧在两间充当宿舍的杂物间门前,耳朵机警地竖着,如同最忠诚的哨兵。林墨若是出山,它便寸步不离地紧随其后,既是伙伴也是护卫。到了晚上,它通常会宿在秋红秋兰的屋里,厚重的皮毛让它无惧地板的寒气,像一尊沉默而可靠的黑色守护神,给予姐妹们无尽的安全感。

清晨,金红色的阳光艰难地穿透凝结着繁复冰花的窗棂,在屋内投下斑驳的光影。校长婶子已经在灶间忙碌开了,大铁锅里炖着的狼肉土豆“咕嘟咕嘟”地翻滚着,喷香的蒸汽一股股地冒出来,在冰冷的玻璃上凝成一颗颗晶莹的水珠,缓缓滑落。校长叔盘腿坐在滚热得恰到好处的炕头,小口啜饮着用山里红枣泡的热茶,眯着眼,听着院里黑豹巡逻时,脚爪踩在压实的新雪上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响,那声音规律而踏实。

林墨推开屋门,站在院子中央,凛冽而清新的空气瞬间涌入肺腑。他望着远处被初升太阳染成金红色的无垠雪原,目光沉静而坚定。严冬依旧凛冽,北风依旧刺骨,但在靠山屯,在这个小小的院落里,温暖,正以一种看得见、摸得着、吃得进嘴里的方式,实实在在地存在着——那储满鱼获、宛如宝缸的水缸,那悬挂着、象征胜利与储备的狼肉,那吊在屋檐下、金黄耀眼的粮食,那铺在炕上、驱散寒夜的狼皮褥子,还有那忠诚勇猛、时刻警惕的黑豹。

日子,正在这片被冰雪层层覆盖的古老土地上,凭借着智慧、勤劳与彼此的守护,稳稳地、深深地扎下根来,静待春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