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骑虎难下(1/2)

晨雾像一层浸了水的薄纱,沉甸甸地笼罩着靠山屯。屯口那棵老槐树的枯枝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如同鬼魅伸出的手臂。空地上,一支由五人组成的队伍稀稀拉拉地从这儿出发向牛角山迤逦而去。

为首的苟富贵特意换了件半新的蓝布褂子,一条皱巴巴、不知从哪面红旗上扯下来的红布条,系在他那支保养得还算不错的56式半自动步枪的枪管上,在一片灰蒙蒙的背景下,显得格外刺眼。这抹红色,仿佛是他内心躁动不安与虚张声势的外化。

他身后,站着四个刚从北京、上海来的知青——张革伟、李红星、李国强、王国庆。他们同样肩扛着擦的锃亮的钢枪,枪身的烤蓝在雾气中闪着幽冷的光。旧军装穿在他们或高或矮、尚且单薄的身板上,显得有些不大合体,脸上混杂着大城市青年初到陌生天地的紧张、对“狩猎”这一充满原始冒险色彩活动的兴奋,以及一丝被委以“解决吃肉问题”这一重任的幼稚使命感。他们与这片粗粝、深沉的黑土地,格格不入。

“同志们!”苟富贵用力清了清嗓子,努力挺起不算厚实的胸膛,模仿着电影里首长的派头,手臂夸张地一挥,“咱们这次进牛角山,任务艰巨,使命光荣!是为了解决全屯子老少爷们春荒的吃肉问题,是响应伟大领袖‘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号召!我们要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战胜一切困难,夺取胜利!”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晨雾中传得很远,带着一种空洞的回响。四个知青被他这番充满时代色彩的动员词激得心潮澎湃,不约而同地挺直了腰板,眼神里闪烁着光芒,齐声应和:“保证完成任务!”

去往牛角山的二十多里路,在苟富贵唾沫横飞的吹嘘中,似乎缩短了不少。他将从父亲苟文才那里听来的、从屯里早年老猎人酒桌上偷听来的,尤其是关于林墨和熊哥那些真实发生过的、惊心动魄的狩猎经历,全都移花接木,巧妙地安在了自己头上。

“看见没?就前面那个山坳!”他指着远处雾气中一个模糊的、如同巨兽蹲伏的轮廓,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仿佛要穿透迷雾,“去年冬天,就在那儿!一头三百多斤的大炮卵子(公野猪),那獠牙,啧啧,有这么长!”他用手比划着一个夸张的长度,几乎要碰到张革伟的鼻子,“就跟座黑塔似的,冷不丁就从林子里冲出来,堵着我一个人!当时,我就一个人,手里就这把枪!”

他拍了拍肩上的56半,眼神睥睨,仿佛在回忆一场伟大的战役。“说时迟那时快,我苟富贵心里慌不慌?告诉你们,压根没慌!脑子里就闪亮着‘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八个金光大字!我稳稳站住,气定神闲,等那畜生冲到离我不到十步——对,就十步!眼瞅着那獠牙都要戳到我裤裆了,我才扣扳机!啪勾——!”他模仿着枪声,清脆响亮,“一枪!就一枪!正中脑门心!那家伙,哼都没哼一声,四条腿一软,当场就栽那儿了!后来拾掇的时候才发现,子弹从眼眶进去,后脑勺出来,穿了个透亮!”

新知青们听得目瞪口呆,张卫东更是惊叹道:“苟队长,你……你这枪法也太神了!简直是百步穿杨啊!”

“这算啥?”苟富贵得意地一摆手,吹得更没边了,“小菜一碟!还有一次,更悬乎!在林场那边的老黑沟,天都快擦黑了,碰上一群狼!少说十几头!那绿油油的眼睛,半夜里跟鬼火似的,把我团团围住!我一个人,一杆枪,就跟着它们干上了!那叫一个激烈!子弹嗖嗖飞,狼嚎阵阵响!我心里就一个念头:擒贼先擒王!专打那头最大、最凶的头狼!这就是活学活用毛主席的战术思想!结果怎么样?撂倒它五六头,头狼让我一枪崩了脑壳,剩下的,全他妈吓尿了,夹着尾巴嗷嗷跑没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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