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黑白颠倒(1/2)

两位主任对此倒是“当仁不让”。他们将自己关在队部那间最好的、糊着旧报纸的办公室里,门窗紧闭,琢磨了整整一天一夜。昏黄的煤油灯下,钢笔尖在粗糙的稿纸上“沙沙”地划拉,又伴随着烦躁的撕扯声被狠狠涂改、揉成一团。

烟灰缸里,烟头很快堆积如山,浓烈的烟味几乎能呛出眼泪。他们心照不宣,默契地遵循着某种官场生存的潜规则,极力避重就轻,巧妙地将报告的核心主旨,从“领导好大喜功、轻信谎言、强行组织并批准冒险狩猎活动导致严重后果”,不动声色地扭曲、粉饰成了:“在特定困难时期,为积极改善插队知青和当地群众生活水平,组织的一次探索性、生产性活动中,因个别基层人员(主要指向苟富贵)思想麻痹、盲目冒进、不听从指挥,加之当地地理环境极端复杂、突发不可预知的野兽袭击等多重客观不利因素叠加,而导致的意外险情”。

在这份精心雕琢的报告里,他们自己则摇身一变,成了力挽狂澜的英雄——“敏锐洞察到情况异常”、“第一时间果断启动应急响应机制”、“亲临一线,坐镇指挥,高效协调并动员一切可调动之力量”,最终“成功组织并实施了一场英勇顽强、高效有序的救援行动”,“最大限度地避免了国家财产(枪支)和革命知识青年生命的重大损失”,充分体现了“共产党员领导干部在危急关头临危不乱、敢于担当、对革命事业高度负责的崇高精神与过硬素质”。

至于林墨那决定生死的一枪、熊哥沉稳的断后、十一位社员舍生忘死的进山、以及部队排长们的无私支援……所有这些真实流淌的鲜血与勇气,在报告中,都被轻描淡写地浓缩为一句话:“在领导的统一指挥和有力组织下,当地广大群众及部分民兵积极参与了救援工作”。

功劳,被巧妙地、系统地窃取了;过错,被精准地、彻底地推卸了。

报告层层递交上去后,靠山屯的表面,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节奏。春耕的号子结束,夏田管理同样不容忽视。

土地呼唤着汗水,人们似乎将主要的精力都投入到了间苗、除草的繁忙中,渐渐不再公开议论那惊魂动魄的一夜。

只是,细心的人会发现,大家再看到两位主任时,眼神里少了往日的几分敬畏,多了些复杂难明的东西——那里面有鄙夷,有看透,有一种心照不宣的疏离,像一层无形的薄膜,隔在了“官”与“民”之间。

然而,命运的戏弄往往出人意料。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会如同很多其他事情一样,慢慢沉寂在时间的尘埃里时,一个月后,一个平静的午后,一辆车身上还带着泥点的草绿色吉普车,再次引擎轰鸣,卷着干燥的黄土,气势不凡地开进了靠山屯寂静的土路。

这次来的,是黑河地区革命委员会的一位实权人物——王副主任。阵仗不小,随行的有夹着牛皮公文包的秘书,还有表情严肃的县革委会陪同的一把手。通知通过急促的钟声和民兵的吆喝,迅速传遍屯子:立即在生产队大院召开全体社员大会!有重要上级指示传达,不得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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