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稳定如初（2/2）

陈子序的意大利手工皮鞋敲击地面的节奏骤然中断，他停在主控台前，阴影恰好笼罩住屏幕上跳跃的血色骷髅。意料之中。他修长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轻点，调出林浩东的心理评估报告，在创伤后成长指标那串波动的曲线旁画了个圈，墨色钢笔尖几乎要戳穿电子纸张，艾琳娜在测试你的恐惧阈值，她想看见你失控的样子。他突然转身按住林浩东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衬衫布料传来，这个突兀的动作让站在阴影里的郝剑瞬间绷紧了全身肌肉，右手无声地滑向腰后枪套。普罗米修斯之火陈子序的声音压得极低，但要故意输错第三个字节——给她留点破绽，就像给毒蛇露出半条尾巴。

当第七天的朝阳像融化的金子般爬上百叶窗时，林浩东正坐在洒满光斑的餐桌旁，用全麦面包屑在桌面上拼摩斯密码。碎屑在晨光中闪烁着细小的金色颗粒，他的手指稳定得如同外科医生，每一粒面包屑的间距都精确到毫米。肖禹楠突然撞开防火门，vr眼镜的数据线还缠在服务器机柜的散热格栅上，技术宅的眼镜片反射着加密邮件的幽蓝光斑：日内瓦！卢梭咖啡馆！下午四点整！他因为过度兴奋而结巴，对方...对方用的是老式奥林匹亚打字机，碳粉成分光谱分析显示，和二十年前慕尼黑安全屋找到的完全一致！

林浩东慢慢将面包屑拢进手心，指缝漏下的碎屑在晨光中划出完美的抛物线，落在地板上引得机器人吸尘器嗡嗡作响。他想起陈子序昨天深夜说的话，那个总是西装革履的男人难得露出疲惫神色：龟系的耐心不是静止，是把每次心跳都变成倒计时。手机突然在裤袋里震动，高局长发来的信息只有冰冷的一行字：那两只德牧今天学会了新把戏。附带的短视频里，退役警犬和正用湿漉漉的鼻子顶着他女儿最喜欢的警车玩具，塑料车轮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咔嗒声，画面角落，女儿的笑脸像春日暖阳般明媚。林浩东的拇指在屏幕上摩挲着那个笑脸，直到手机自动锁屏。

当波音777的起落架亲吻日内瓦机场跑道时，林浩东下意识摸了摸西装内袋里的速溶咖啡。肖禹楠改装的劳力士手表显示当地时间下午三点整，表盘内侧的微型屏幕跳动着铱星通讯器的信号强度：-67dbm，稳定得如同磐石。他突然想起郝剑临别时塞给他的东西——那枚磨平棱角的9mm弹头，曾是某次行动中救过他性命的弹壳，此刻正贴着心脏的位置，随着脉搏轻微跳动，像一颗沉默的心脏。

卢梭咖啡馆的黄铜风铃在推门时叮当作响，清脆得有些刺耳。林浩东数着菱形地砖走向靠窗的位置，每步距离精确控制在75厘米，皮鞋底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喧闹的咖啡馆里形成独特的韵律。艾琳娜的银发在夕阳中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发梢精心烫卷的弧度显示出主人对细节的极致追求，但那双嵌着祖母绿美瞳的眼睛，依然像二十年前在慕尼黑安全屋初见时那样淬着冰，深不见底的寒意几乎要冻结空气。

林先生似乎比档案里年轻。女人用银质小勺搅动着卡布奇诺，奶泡拉出的郁金香图案在她的动作中突然扭曲变形，听说你现在是启明科技咨询公司的副总裁？她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林浩东突然解开西装第三颗纽扣，这个看似放松的动作让隐藏在法式衬衫袖口的微型摄像头精确对准了对方的珍珠项链——凌希玥昨天连夜破解的情报在脑海中闪现：那是梵克雅宝最新款的量子窃听器，每颗珍珠都是微型拾音器。我女儿今年考上了国防科技大学。他垂下眼帘，看着咖啡杯里自己模糊的倒影，左手腕的心率表显示每分钟62次，比静息心率只快了三次，她的毕业论文题目是《量子加密通讯的伦理边界》，指导教授是李政道研究所的张院士。

艾琳娜的指甲突然停顿在骨瓷杯碟边缘，象牙白的指甲上精致的法式美甲泛起细微的裂痕。林浩东注意到她无名指第二指节处的戒痕比档案照片上深了0.2毫米，这说明那枚婚戒是最近才取下的，新鲜的皮肤在珍珠白的手背上显得格外突兀。窗外的和平鸽突然惊飞，翅膀投下的阴影掠过女人高领羊绒衫掩盖的脖颈处，那里有一道若隐若现的淤青——那是标准的警用手铐压痕，角度显示铐住时她正试图反抗。

明天上午十点，国际红十字会总部。艾琳娜将烫金名片推过樱桃木桌面，名片边缘切割出锋利的反光，她身上的午夜飞行香水味突然变得刺鼻，像是情绪波动时用量失了控，燧人氏项目的初步评估报告。她突然伸手按住林浩东的手背，指尖的温度比人体标准低3.7度，像一块刚从冰窖里取出的玉，这次别再让我们失望，林工。那个二十年前的称呼从她红唇间吐出，带着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

当林浩东走出咖啡馆时，瑞士的晚风裹挟着雪松香掠过耳畔。他摸出西装内袋里的速溶咖啡，撕开包装将棕色粉末撒向空中，粉末在暮色中画出隐形的信号轨迹——那是凌希玥设计的环境加密法，只有无人机群搭载的光谱相机能捕捉到。改装手表突然震动，陈子序发来的信息只有两个字：龟速。

远处的勃朗峰正在落雪，第一片雪花飘落在他左手虎口处的衔尾蛇纹身时，林浩东突然想起女儿第一次换牙的样子。那天她举着沾着血迹的乳牙哭个不停，直到他用童话书里的情节哄她说：这是成长的勋章。那颗小小的乳齿现在正躺在战术背心的防水夹层里，和二十年前从慕尼黑带出来的那颗变形警车玩具零件一起，被体温焐得温热，变成他最坚硬的铠甲。他对着勃朗峰的方向调整了一下领带，走向停在街角的黑色轿车，步伐稳定如初，每一步75厘米，不多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