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御前斗茶展锋芒(2/2)

“噗——”

淬毒的短箭深深扎入张怀民肩头,鲜血瞬间染红了他青色的官袍!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从梁上跃下,手中短刃闪着蓝光,竟不是冲向赵令渊,而是直扑龙榻方向!

“有刺客!护驾!快护驾!”

侍卫们这才如梦初醒,惊怒吼叫着蜂拥而上,刀光剑影顿时将那道黑影团团围住。

混乱之中,赵令渊却死死盯住那刺客执刀的右手——其虎口之处,赫然纹着三枚青黑色的、外圆内方的铜钱图案!

三钱局杀手!他们竟敢潜入大内行刺!

那刺客身手极为矫健,招式狠辣,但终究双拳难敌四手,很快被数把长刀架住,制服在地。然而,就在侍卫欲将其押下时,他头颅猛地一歪,嘴角溢出一股黑血,已然咬碎了口中预藏的毒囊,顷刻间气绝身亡。

官家面色铁青,看也未看那刺客尸体,目光死死盯在案上那饼毒茶和两只呈现出天壤之别图案的茶盏上,久久不语,殿内气氛降至冰点。

张怀民忍痛让随行太医简单包扎了伤口,便跪奏道:“陛下,赵公子冒险查案,还发现了此物——”他自怀中取出那本从茶库得来的三钱局雇凶名册,由内侍呈上。

官家接过名册,快速翻阅,看着上面一笔笔冰冷的交易记录,脸色越来越沉。忽然,他冷笑一声,声音寒彻骨髓:“三百两,杀朕的茶焙师;二百两,沉朕的漕船……朕的命官,朕的漕运,在这些人眼里,竟如此廉价?!”

盛怒之下,他猛地将名册摔于地上:“查!给朕一查到底!凡涉案者,无论牵涉何人,绝不姑息!”

“陛下且慢!”赵令渊却在此刻开口,他躬身道,“陛下,沉船案之重点,或许并非在杀人,而在藏茶。”

他取出那片用绢帕小心包裹的、从汴河淤泥中找到的鲜绿茶青:“臣怀疑,有人提前将已掺入阿芙蓉膏的毒茶密封沉入河底,打算待风波平息、众人视线转移之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取出进献。而刘淳风正是无意中发现了这个藏茶的秘密,才招致杀身之祸。”

“既是要进献,为何非要如此大费周章,沉入河底?”官家蹙眉,眼中锐光闪烁。

“因为阿芙蓉膏性态特殊,需持续处于低温湿润、且隔绝光线空气的环境下方能保持其毒性不致过快消散。”赵令渊冷静解释,“汴河河底水温常年恒定,深厚淤泥层能完美隔绝光线与空气,正是储藏此物的绝佳地点。且据臣所知,汴河漕运例行大规模疏浚,乃是三年一次。他们算准了这个时间——本打算待明年开春例行疏浚之前,再将毒茶起出,进献入宫。时间绰绰有余。”

官家目光如炬,重新审视着赵令渊:“你对这阿芙蓉膏的特性、对这藏匿手段,似乎……颇为熟稔?”

赵令渊心道:我在现代禁毒博物馆做志愿者时,见过的各种藏毒伎俩比这花样多多了。

嘴上却恭敬答道:“不过是家中杂书偶有记载,晚辈闲来无事翻看过一些,略知皮毛,让陛下见笑了。”

一场本该风雅闲适的品茶茶会,竟惊心动魄地演变成一场弑君未遂的滔天大案。

官家当即下旨,查封茶焙局,缉拿所有相关官吏,严加审讯。

赵令渊却趁此机会,上前一步,躬身请旨:“陛下,案情虽已明朗,然幕后主使尚未揪出。此人能驱动三钱局,渗透茶焙局,甚至可能染指禁宫,能量非同小可。可否容晚辈戴罪立功,一试身手?三日之内,必给陛下一个交代,揪出那藏于幕后的黑手。”

官家打量他许久,目光深邃,仿佛要将他彻底看透,良久,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好,朕便给你这个机会。但你若失败,便是同党,与那些逆贼同罪。”

“若侥幸成功呢?”赵令渊抬头问道。

“朕许你一个愿望。”官家淡淡道,“金银爵禄,只要不过分,皆可。”

赵令渊再次深深躬身,声音清晰而坚定:“晚辈别无他求。只求陛下能明察秋毫,还兰苑茶坊一个清白名声,使蒙冤者昭雪,使忠良技艺得以传承。更求陛下允诺,自此之后,天下爱茶之人,无论贵贱,皆可凭心品茗,自在欢喜,不再受这等阴谋污秽之事侵扰。”

帘幕之后沉默了良久,只闻灯花轻轻爆开的细微噼啪声。最终,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叹:“准奏。”

出宫之时,夜雨已歇,云破月来,清冷的银辉洒在湿漉漉的宫道之上,泛着幽光。

张怀民肩头裹着厚厚的白布,血迹仍隐约可见,他与赵令渊并肩而行,沉默片刻,终是忍不住问道:“你本可借此良机,求取官爵,或是厚赏,从此平步青云,为何只求为兰苑平反,求这虚无缥缈的‘自在品茗’?”

赵令渊望着远处被宫墙切割开的一线夜空,那里疏星点点,自由而遥远,他微微一笑,答道:“因为我真的,就只是个闲人。”

“而一个闲人最想要的,不过是……”

他顿了顿,轻声道:

“能安心喝一盏好茶的清净罢了。”

忽然,一枚尾羽漆黑的短箭破空而来,带着尖锐的啸音,“笃”地一声,精准地钉在二人身旁的朱红宫门之上!箭杆因余劲而微微颤动。

箭尾处,系着一封折叠好的短信。信封之上,清晰地画着三枚刺眼的铜钱图案,下面写着一行字:

“赵公子,游戏,才刚刚开始。”

张怀民警惕地环顾四周,迅速取下箭矢,拆开信件。只看了一眼,他脸色骤然大变——

信上只有一句简短的话:

“苏砚青在我们手上。想要他活命,明日午时,独赴茶仙局旧址。勿报官,勿带人。”

赵令渊看着那行字,握紧的拳头因用力而指节发白,但很快,他又缓缓松开,脸上看不出丝毫惊慌,反而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

他转向神色紧张的张怀民,语气平静得可怕:“劳烦张大人,设法给他们传句话——”

“告诉他们,明日午时,赵某定然准时赴约。”

“并且,我会为他们准备一份‘大礼’。”

“一份他们绝对意想不到、也绝对不想收到的‘厚礼’。”

夜风拂过,吹动他额前的碎发,那双深邃的眼眸在宫灯映照下明灭不定,仿佛映照着千年不熄的茶火,沉静,却蕴藏着足以焚尽一切阴谋诡计的烈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