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兰香深处隐杀机(2/2)
赵令渊却掏出个鼻烟壶猛吸一口,骤然清醒——里头装着超浓薄荷脑掺风油精,专治各种迷幻。他箭步上前,自袖中撒出把茶叶末:“请您吃茶!”茶叶末遇烟即爆,“砰”的一声巨响,将兰禹掀飞丈远,重重撞在枯树上,落叶纷飞。
开封府大牢,阴湿之气扑面,混杂着霉味与血腥。火把噼啪作响,映得兰禹面色青白。他枷锁加身,却狂笑不止:“你们抓我也无用!辽使已携‘茶毒’入宫,明日大比,官家必当众出丑!届时大宋颜面扫地,看你们如何收场!”
赵令渊皱眉:“茶毒?莫非是契丹秘药‘醉生梦死’?”
“倒是识货。”兰禹狞笑,齿缝间渗出血丝,“混入茶中无色无味。饮后半炷香内精神亢奋,继而胡言乱语,状若疯癫——明日辽使献茶,官家岂会不饮?到时候,满朝文武、各国使节,都会看见大宋天子当众发疯!”
兰澈脸色煞白,指尖冰凉:“你竟通敌叛国至此!兰家百年清誉……”
“是你们逼我的!”兰禹嘶吼,枷锁铮铮作响,“当年若允我卖茶种与辽国,兰家早富甲天下!何必仰朝廷鼻息!那些迂腐老朽,整日说什么‘茶道清心’‘国之根本’,呸!不过是挡人财路!”
赵令渊突然问:“茶毒可有解?”
“有啊。”兰禹恶意一笑,露出染血的牙,“兰家祖传的‘醒神茶’便能解。可惜配方随我入土,你们……”他话音未落,赵令渊已从袖中掏出一张纸——竟是兰澈平日练字的废稿!背面潦草写着:醒神茶:陈普洱三钱,薄荷二钱,甘草一钱,另需……——哟,这儿被茶水污了,看不清呢。
兰禹得意狂笑,震得铁链哗啦:“天亡尔等!连老天都不帮你们!”
赵令渊却抚掌:“妙极!原来缺的是黄连!”他侃侃而谈,如数家珍:“黄连苦寒解毒,配甘草调和,佐薄荷清凉醒脑——可是如此?若是再加三钱焦米,更能和胃降逆,专克那种阴损毒物。”
兰禹笑容僵住,瞳孔骤缩:“你……你如何……”
“猜的。”赵令渊眨眼,凑近些低声道,“毕竟您牙缝里还塞着片黄连渣。看颜色,是川连吧?品相不错,就是嚼得粗了些。”
宫宴前夕,御厨房内灯火通明,药气蒸腾。赵令渊蹲在地上,对着满铺的药材抓耳挠腮。砂锅里咕嘟冒着苦气,闻者掩鼻。
“黄连加多了苦,加少了无效……苏兄,尝尝这碗?”赵令渊舀起一勺墨黑药汤,殷勤递过去。
苏砚青狐疑抿了一口,顿时喷出,舌头发麻:“苦得舌头都木了!这哪是解药,分明是毒药!”
张怀民匆匆赶来,官袍下摆都卷了边:“辽使已呈上茶礼,名曰‘雪域仙浆’!异香扑鼻,满堂皆惊!官家半炷香后便要品尝!”他急得跺脚,“你的解药究竟成不成?”
赵令渊忽地盯着灶台,眼前一亮:“有了!”他抓起一把炒焦的米投入药汤,顿时焦香四溢,冲淡了苦味:“焦米香可掩苦味,还能和胃解毒——完美!快,拿粗陶碗来,用这个装才够味儿!”
宫宴之上,丝竹悠扬,觥筹交错。辽使献上金杯,茶汤澄碧如玉,异香扑鼻,闻之心旷神怡。官家刚欲举杯,赵令渊突然出声:“陛下!臣有新茶献上!”他捧着个粗陶碗闯席,茶汤浑浊,还飘着焦米粒,活像灶台捞出来的涮锅水。
辽使讥笑,声震殿宇:“宋国无人否?以此猪食辱圣目?莫非大宋茶道已穷途末路?”
赵令渊正色,将粗陶碗重重放在御前:“此乃‘真相茶’,专验人心。”他竟将粗陶碗与金杯并置,朗声道:“请陛下同饮两杯,便知分晓。若臣有罪,甘愿领死!”
官家挑眉,竟真先饮了金杯茶。半炷香后,陛下突然手舞足蹈,高声吟道:“朕欲乘风归去!琼楼玉宇,高处……哈哈哈哈!”状若疯癫,冠冕歪斜!
满场大乱!侍卫欲上前,却被辽使拦住:“陛下乃得道升仙,凡人岂可打扰?”辽使面露得色,袖手旁观。赵令渊即刻奉上粗陶碗:“陛下,请饮醒神茶。”官家咕咚灌下,半晌眼神恢复清明,蹙眉道:“朕方才……”
“陛下体验了把辽国仙茶。”赵令渊拾起金杯碎片,从中拈起几粒透明结晶,“现在该尝尝大宋的真相了——此乃契丹‘狂笑散’,过量服用会癫狂至死。辽使大人,您说是也不是?”
辽使厉喝:“污蔑!此乃雪山灵药……”
“是不是污蔑,一验便知。”张怀民拍手,侍卫押上一人——竟是本该在牢中的兰禹!他衣衫褴褛,面如死灰,喃喃道:“他们抓了我妻小……逼我交出茶毒配方……”
辽使见状欲逃,却被禁军团团围住。刀剑出鞘,寒光映彻华堂。
一场惊天阴谋,竟消弭于一碗焦米茶。官家凝视赵令渊良久,忽然大笑:“好个‘天下第一闲人’!赏!重重有赏!”
赵令渊却道:“臣求一事——请陛下允兰禹戴罪立功,研制解毒茶方。此人虽罪孽深重,却于茶道一途确有天赋。”众人愕然,连兰禹都抬头愣住。
“因为他牙缝里的黄连渣,”赵令渊轻笑,自袖中取出个小纸包,“是自愿咬破的——他在用最后的方式示警。这包黄连,是他今早塞给我的。”纸包展开,正是几片带血的黄连。
兰禹骤然泪流满面,俯首不语,只肩头剧烈颤抖。
月色再临小院时,赵令渊蹲在老地方喂鸡。兰澈翻墙而入,抛来一坛“梨花白”:“叔父交代了,三钱局背后还有黑手。那枚玉币,是某个极有权势之人信物。”
“我知道。”赵令渊拍开泥封,酒香四溢,“能逼辽使亲自下场,岂是寻常角色?怕是朝中有人,里应外合。”他晃着酒坛,眸光映着月色,清冷如刀。
“你怕吗?”兰澈挨着他坐下,裙裾染了草露。
“怕啊。”他笑眯眯敲开那个碧绿鸡蛋,“所以得吃饱些——喏,茶叶蛋,吃不吃?用你叔父送的黄连卤的,清热泻火。”蛋壳裂开,里头竟是张卷着的字条:三日后,龙井山,茶祖祭。落款处画着三枚滴血的铜钱,狰狞欲活。
赵令渊叹口气,将字条凑到鸡嘴前,那鸡一啄便吞了下去。“看吧,闲人也不好当。”他掰半颗蛋递给兰澈,蛋香混合茶香,氤氲在夜色里,“尝尝?庆功宴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