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微光寻叟探迷城(2/2)

“怎么了?”兰澈立刻警觉,反手按剑,目光如电扫视四周。

赵令渊示意噤声,缓缓掏出那书册封皮。只见那原本光滑如镜、冰冷沉寂的银白色表面上,竟凭空浮现出几道极淡的、歪歪扭扭的、如同水渍淌过般的细线,微微散发着热量,所指方向,赫然是左前方不远处一段被茂密藤蔓和荒草完全遮掩的城墙根基!

这……这早已空荡的壳子竟会对某种未知能量产生反应?是附近有星槎碎片残留的气息?还是……这城墙之下,藏着别的什么?是葛洪当年留下的隐秘后手?

“这边。”赵令渊压下心中惊涛骇浪般的惊疑,低声道。此刻任何异状都可能是绝境中的线索,不容错过。

两人拨开几乎有成人高的杂草和纠缠如网的刺藤,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那处墙根下。这里堆满了破碎的陶罐瓦砾和朽木,墙体因常年潮湿和植物根系侵蚀,已然有些松动鼓胀,砖石缝隙很大,隐约可见墙后黯淡的光线透入。更令人惊奇的是,越靠近这里,那书册封皮上的温热感就越发明显,那些水渍般的纹路也越发清晰,竟隐约构成一个指向明确、微微闪烁的箭头状指引!

“像是……某种能量标记,或是开启秘道的‘钥匙’?”兰澈蹙眉,手按剑柄,全身肌肉绷紧,如同猎豹般警惕地感知着四周任何细微响动。

赵令渊深吸一口带着浓重土腥味的空气,尝试着将手中那微微发烫的书册封皮,对准砖石缝隙最为宽大、能量感应最强之处,缓缓贴了上去。

就在封皮接触墙体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处的砖石仿佛瞬间不再是实体,而是荡漾起水波般的浓郁涟漪,一圈圈幽光无声地扩散开来,中心处迅速变得透明,最终露出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幽深漆黑、向下延伸的洞口!一股陈腐、却并无预料中的秽物臭气、反而带着淡淡尘土和……一种奇异悠远花香的混合气息从中飘散出来!

书册封皮上的异状瞬间消失,恢复冰冷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两人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震惊。这绝非普通的城墙破洞或排水暗道!

“进不进?”兰澈问,短剑已悄然出鞘三分,寒光微吐。

赵令渊望着那深不见底、透着神秘气息的洞口,又回头看了一眼远处戒备森严、杀机四伏的城门,咬了咬牙,眼中闪过决然:“进!别无他路!”

兰澈不再犹豫,率先俯身,如灵猫般轻捷钻入。赵令渊紧随其后。就在他整个人没入洞口那层冰凉“水膜”的瞬间,身后的光影一阵扭曲荡漾,随即迅速平复,砖石恢复原状,洞口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只余下荒草萋萋,一切归于寂静。

洞内并非想象中狭窄逼仄、污秽不堪的排水道,而是一条仅容一人通行的、向下倾斜的简陋石阶,显然是人工开凿而成。空气中飘荡着那股若有似无的、与城墙外污秽格格不入的淡雅花香,沁人心脾。石壁潮湿冰凉,生满滑腻的青苔,但空气却意外地流通,并无憋闷之感。

两人屏息凝神,兰澈在前,短剑反握,赵令渊在后,小心翼翼向下而行。石阶不长,约莫下了二三十级便到了底,脚下变为平整的石板地面。前方是一条短短的甬道,尽头隐约有微弱而斑斓的光线传来,那奇异的香气也愈发浓郁。

蹑手蹑脚走到甬道尽头,眼前豁然开朗,景象令人瞠目结舌。

竟是一处隐藏在地下的、极其宽敞宏大的石窟!石窟显然经过精心修葺,地面平整,四壁凿有整齐的、放置灯盏的凹槽,但此刻只有零星几盏不知燃了何物的油灯散发着昏黄而稳定的光芒,勉强照亮这巨大的空间。而石窟穹顶之高,竟隐没在昏暗之中,难以望清。

而最令人震撼的是,这石窟之中,密密麻麻、层层叠叠、井然有序地摆放着无数大小不一、材质各异的花盆瓦罐,里面种植着各种奇花异草!

许多花草形态瑰丽诡谲,色泽奇异斑斓,根本叫不上名字,绝非世间凡品。有些枝叶间甚至自然而然地散发着莹莹微光,或蓝或紫或绿,星星点点,将整个石窟映照得光怪陆离,如梦似幻。幽香扑鼻,馥郁却不甜腻,只是闻之便觉心神微宁。这里俨然是一座庞大的、建于地底深处的神秘花圃!

花圃中央,有一小片空地,摆放着一张古朴石桌,几个石凳。一个佝偻瘦小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手持一把小巧剔透的玉锄,动作轻柔至极地为一株通体漆黑如墨、却开着星点银白色小花的奇异植物松土。那身影穿着粗布麻衣,头发灰白稀疏,看似只是个寻常老农圃叟。

但赵令渊和兰澈却丝毫不敢大意,心中警兆更升。能在这坚固城基之下神不知鬼不觉开辟如此洞天、培育这等闻所未闻异卉之人,岂是寻常之辈?

似乎早已察觉到身后不速之客的到来,那老叟动作未停,甚至连头都未回,却发出一声苍老而沙哑的轻笑,如同风吹过干枯的树叶:“呵,等了这许久,鱼儿总算咬着钩了?还是……两只迷了路的傻雀儿,昏头昏脑撞进了不属于自己的笼子里?”

他缓缓转过身来。面容枯槁,皱纹深刻如同刀刻斧凿,饱经风霜,一双眼睛却异常清亮澄澈,仿佛能洞穿人心迷雾,目光在赵令渊和兰澈身上缓缓扫过,最后精准地定格在赵令渊怀中那微微鼓起、露出一角的银色书册封皮上。

“啧,原来是‘钥匙’带来的客。”老叟放下手中玉锄,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眼神变得有些高深莫测的玩味,“能让那头倔驴舍得把这玩意儿送人,小子,你惹上的麻烦,恐怕不是不小,而是天那么大喽。”他歪了歪头,嗓音粗粝,“说吧,是那姓苏的小子终于撑不住了,捅破了天?还是……那女娃娃身上的‘缚龙锁’,连他也搔短头皮,束手无策了?”

莳花叟!他果然知道苏砚青!更一语道破林素问身上那诡异镣铐的名称——“缚龙锁”!

赵令渊心中巨震,如同掀起惊涛骇浪。他强自镇定,上前一步,躬身郑重一礼,姿态放得极低:“晚辈赵令渊,受苏兄所托,亦是生死之交。如今友人遭难,身陷囹圄,同伴有恙,枷锁难解,前路尽绝。恳请前辈看在苏兄面上,指点迷津,出手相助!此恩必铭感五内!”

老叟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他片刻,又翕动鼻翼,仔细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慢悠悠道:“身上带着不轻的内伤,灵蕴枯竭得跟旱了三年的河床似的,空空荡荡。唔…还有股子……令人不快的黄泉泥腥味儿和星槎的碎渣子气,啧啧,真是乱七八糟。”

他话语市井,却直指要害,“小子,你这麻烦,可不是一般的大,是泼天的大。”他顿了顿,用沾着泥的手指随意指向石桌,“坐吧。别杵着跟个门神似的。顺便说说,外边现在,是个什么光景?那‘秘阁’的疯狗们,又闻着味儿,咬住谁不放了?”

幽暗的地底花圃中,异香浮动,光影迷离。

一场关乎生死、牵扯未来的对话,在这位神秘莫测、嬉笑怒骂的莳花叟面前,悄然展开。

而洞外,暮色渐浓,整个明州城正被另一种无形的紧张所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