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乌林珠(5)(2/2)

安巴已掌江宁驻防营精锐弓弩队,多隆敖那份革新漕运的条陈,更是直达天听,得了御笔朱批“识见明通,殊堪嘉许”的考语。

棋局厮杀至中盘,正胶着激烈。

管家福伯踏着深雪匆匆而入,恭敬地呈上一份印着内务府徽记的鎏金帖子:“格格,内务府方才着人快马传谕:所有待选秀女,务必于正月十六日前抵京备选!”

炭盆里爆出一声轻微的“噼啪”脆响。

在一片骤然安静下来的目光注视中,乌林珠神色沉静,拈起一枚白玉棋子,“嗒”的一声清脆落定,稳稳封死了白棋大龙的生机。“知道了。”

她语气平静无波,“那便……赴京。”

几乎就在同时,识海里团团猛地窜起,急声道:“姐姐!养心殿那边的机械蜂传回消息——乾隆老头摔了个茶盏,骂‘这群没眼色的奴才,催什么催!’”

案头的雪浪纸被窗外雪光映得透亮。乌林珠提笔,饱蘸浓墨。

旁边摊开的,正是她那幅名动江宁的《风荷举》。

她在画卷留白处,悬腕提笔,落下两行筋骨清隽却隐含孤峭的小楷:

露重先沉叶,风劲早折枝。

宁抱寒潭影,不争暖浦时。

捧着厚厚宫规册子进来的乳母佳欣,瞥见这诗句,心头一酸,忍不住叹息:“格格……何苦写这般冷清孤绝的句子?”

“乳娘替我好好收着这幅画。”

乌林珠将画卷仔细卷起,插入冰凉的青玉画筒之中,神情是超越年龄的平静与坚定,“待我入宫之后,就把它挂在额娘房中最显眼的位置。”

更漏声声,夜已三更。

锦绣堆叠的拔步床内,团团正忙碌地将最后几只微型机械侦查蜂巧妙地藏进云锦被的夹层里,小声嘀咕着:“北京城全图载入完毕!坤宁宫值守太监王得禄私收年敬、克扣份例的账本证据也已备份存档!搞定!”

乌林珠推开厚重的雕花木窗,清冽寒气扑面而来。几片晶莹的雪花裹着寒梅冷冽的幽香,悄然落在她温热的掌心。

那瞬间的冰凉触感,奇异地将她带回了十三年前母胎中那片温暖的羊水记忆。

“姐姐……你怕吗?”团团停下动作,突然问道,黑亮的豆豆眼映着窗外雪光。

菱花镜中,清晰地映出少女唇角那一抹微不可察却异常熟悉的弧度——与她婴孩时期揪住父亲朝珠时那狡黠又笃定的笑容,如出一辙。

“怕?”乌林珠轻声重复,声音在寂静的雪夜里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从容,“紫禁城么?不过是个……大些的江宁织造局罢了。”

她缓缓合拢窗扉,将最后一丝微弱的雪光也隔绝在外,室内陷入一片纯粹的、孕育着未知的黑暗。

“该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