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鸿鹄困笼,虎视眈眈(2/2)

管家收势不及,一个趔趄,竟生生劈开腿,做了个极不雅观的一字马。

“嗷——!”

管家一声惨嚎,瞬间脸色煞白,双手紧捂裆部,蜷缩于地,痛楚翻滚。

陆皓凝借着青竹的力勉强站定,眼角余光扫过管家的惨状,心中默然:“……”

这戏…似乎用力过猛。

柳平芜携陆归芸姗姗来迟,见此乱象,嘴角微抽:“二丫头这是怎么了?出门时不是尚好?”

“好?好什么好!”陆无涯怒发冲冠,戟指陆归芸,“芸儿竟对凝儿下毒!险害她性命!”

陆归芸面无人色,尖声辩驳:“我没有!爹爹休听她胡吣!”

陆皓凝虚弱抬眼,病容憔悴不堪,眼尾洇着一抹惹人怜惜的淡红。

“姐姐…我知道你素来不喜欢我…可你为什么要…咳咳…在谢府的茶里下毒…”

陆无涯眸光骤亮,如获至宝,急切地追问:“慢着,凝儿,你去谢府了,那谢公子对你...”

陆皓凝含羞垂首,更显娇怯:“谢公子…他怜惜女儿受苦…他说…他说要娶我…以作补偿…”

“砰!”

陆无涯激动难耐,狂喜之下,一掌怒击身旁案几。

由于力道过猛,桌几应声碎裂,上面的笔墨纸砚哗啦倾覆,正正砸落其足背。

“哎哟!”陆无涯抱足跳起,痛呼之余仍不忘追问,“当真?谢家当真允了?”

陆皓凝微微颔首,又引发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只是…女儿这身子…怕是…”

“怕什么怕!”陆无涯跛足蹦近,“爹这就请全城最好的大夫!用最贵的药!一定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他转而怒视陆归芸:“至于你!竟敢坏我好事…”

他猛地顿住,意识到失言,连忙改口,语气更加严厉。

“不是,竟敢如此狠毒谋害你妹妹!罚你禁足三个月!抄《女诫》百遍!”

陆归芸哭嚎:“爹!我真没有!您不能只听她一面之词啊!”

“还敢狡辩!”陆无涯怒喝,“来人!把大小姐给我押回房去!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两个粗使婆子应声上前,一左一右架住陆归芸双臂。

她拼命挣扎:“陆皓凝你装什么装!我根本没下毒!”

陆皓凝虚软地倚着青竹,声如蚊蚋,带着哽咽:“姐姐…我知道你只是一时糊涂…妹妹不怪你…”

说话间,她足下不慎绊住被撕裂的披风,整个人向前扑跌,不偏不倚,正正撞上被婆子架着的陆归芸。

“噗通!”

水花四溅,荷池惊破。

“救命啊!咕噜噜…我不会泅水!救…命!”

陆归芸在冰冷的池水中奋力扑腾,发髻散开,珠钗零落,满头满脸污泥水草,狼狈不堪。

陆皓凝立于池畔,满面惊惶无措,连声疾呼,声音带着哭腔:“快来人啊!救救我姐姐!”

她手忙脚乱,探身去够,慌乱中反将池畔晾衣的细长竹竿碰倒。

那竹竿带着风声,“咚”地一声闷响,正正砸在陆归芸拼命昂起的头顶。

“咕噜噜…”

陆归芸被砸得眼冒金星,应声沉下水面,呛了好几口脏水,复又挣扎着浮起,呛水嘶喊。

“陆…皓…凝…你…故…意…的…”

陆皓凝惊惶地后退两步,眸色无辜如幼鹿,声音带着颤抖的哭腔。

“姐姐你说什么?池水声大…凝儿听不清呀…”

柳平芜急得直跳脚,厉声尖叫:“都是死人吗?!快救人啊!快把我的芸儿救上来!”

两小厮慌忙跃入池中,结果一个被陆归芸慌乱中踢中要害,一个被其扯住裤脚,场面混乱不堪。

待陆归芸被七手八脚捞上岸时,已形同水鬼,华服尽毁,妆容糊作一团,发间缠绕着污绿水草,浑身散发泥腥。

陆无涯嫌恶地连退数步,掩鼻斥道:“成何体统!简直丢尽了我陆家的脸面!赶紧带下去!禁足半年!”

陆归芸被强行拖拽离去,犹自不甘哭嚎,声嘶力竭:“爹爹!她是装的!她绝对是装的啊!”

陆皓凝适时地,身子一软,无声无息晕厥于青竹怀中,眼角还挂着一滴晶莹泪珠。

“快!快请大夫!”陆无涯急如热蚁,连连跺脚,“我的乘龙快婿可不能飞了!”

柳平芜切齿盯着,忽见陆皓凝睫羽微微一颤,唇角似有若无勾起。

“老爷!她是装的!”柳平芜尖声指证。

陆皓凝立刻痛苦地呻吟起来:“母亲…女儿知道您不喜欢我…可您怎么能…咳咳…这样冤枉我…”

陆无涯见状心疼万分,更是怒火中烧,一把揽住女儿单薄的肩膀,宽慰道:

“凝儿别怕,爹在这儿!”

他转头怒斥柳平芜:“你再胡说八道,就跟着芸儿一起禁足!”

柳平芜气得浑身发抖,胸口剧烈起伏,终是咬碎银牙,强咽下这口恶气,噤声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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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月华如水。

陆皓凝卧于锦衾软榻之上,身上换了舒适的寝衣,慢条斯理地品着厨房特备的冰糖燕窝羹。

玉盏温润,羹汤晶莹剔透,散发着清甜的气息。

这是她身为庶女,十数载来头回享此殊遇,不必看人脸色,不必用那些残次份例。

青竹侍立一旁,想起白日种种,依旧忍俊不禁,忍笑忍得颊生红霞,肩膀微微耸动。

“小姐,您今日可真真是教大小姐吃足了苦头。”

陆皓凝优雅地以素帕轻拭唇角,唇边噙着一抹清浅而莫测的笑意。

“这才哪到哪。”

“不过是小惩大诫,收回点利息罢了。”

“好戏还在后头呢。”

她搁下玉碗,行至窗前。

谢逢彬所赠的鸿鹄正在笼中扑簌,几片洁白的绒羽随之零落于笼底。

“你也想挣脱牢笼吗?”

她轻声问,指尖穿过冰冷的笼栅缝隙,轻轻触碰着鸿鹄细腻的羽毛。

鸿鹄似有所感,立刻凑近,用喙部轻轻蹭了蹭她的指尖,带着依恋。

黑曜石般清亮的眼瞳里,清晰地映出她苍白却沉静的倒影。

“可惜,我们都还没等到那个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