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皎皎无归,王座生寒(2/2)
她一直不明白,花,究竟意味着什么?
是极盛的美好,还是…毁灭前的绚烂?
“小姐…”
青竹端着新熬好的药,再次轻手轻脚地进来。
碗中热气氤氲,苦涩的气息比先前更浓了几分。
陆皓凝缓缓摇头,目光依旧凝在娘亲脸上。
“且先放着吧,等娘亲醒了,情绪稳些再喝。”
她转身,渡步到窗棂前。
窗外,庭院一隅,那株老梨树虬枝盘错。
花期已过,只剩下满树浓绿细叶,在微凉的风里怯生生地摇曳,发出沙沙轻响。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窗棂木纹,声音里带着一丝飘渺。
不知是在问人,还是在自问。
“青竹,你说…汴京的梨树,开花的时候,和江陵的一样吗?”
青竹微怔,看着小姐单薄孤寂的背影,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讷讷道:
“花…总该是一样的花吧?约莫…差不多?奴婢…奴婢也没见过汴京的梨花…”
陆皓凝的目光越过梨枝,投向高墙之外那片不可知的远方天际,唇边泛起一丝极涩的笑意。
“不一样…也好。”她怅然道。
至少,那里是崭新的天地,没有那么多令人窒息的痛苦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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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户部衙署。
朱漆大门厚重威严,两尊石狮踞守两侧,怒目圆睁,獠牙森然,阳光为它们虬结的鬃毛镀上了一层冰冷的金边。
往日此时,衙署内早已人来人往。
今日却异常安静,连门口当值的差役都站得笔直,目不斜视,大气不敢出一口。
“睿王殿下到——”
一声拖长了调子的高亢唱喏,骤然撕裂了这片令人窒息的宁静。
随即,一队盔甲鲜明的王府侍卫鱼贯而入,分列甬道两侧,长戟林立,寒光慑人。
梁策一身青莲色云纹缎锦袍,腰间玉带上悬着一枚龙纹玉佩,步履从容地踏上石阶。
阳光勾勒出他挺拔冷峻的轮廓,眉宇间那股漫不经心的慵懒早已消匿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令人不敢直视的锐利与威压。
“下官参见睿王殿下!”
户部一众官员早已在院中垂手列队恭候,见梁策到来,齐刷刷跪地行礼,无人敢抬头。
几位郎中的额头几乎贴到冰冷的地砖上,后背官服已被涔涔冷汗浸透,紧贴在脊梁上,勾勒出微微的颤抖。
梁策脚步未停,对这满院匍匐身影视若无睹,径直穿过鸦雀无声的庭院,步入正厅。
目光缓缓扫过厅堂上首那把象征着户部权柄的紫檀木官帽椅,椅背高耸,扶手精雕着象征财富的貔貅纹路,油光锃亮。
他指尖随意拂过那冰冷光滑的扶手,唇角忽地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这椅子,李嵩坐了七年吧?”
他开口,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却让紧跟在侧的户部左侍郎郑元培浑身一颤。
郑元培声音发紧,几乎语无伦次:“回殿下,正、正是...”
“啧。”一声轻不可闻的嗤笑。
下一刻,梁策毫无征兆地抬腿,猛地抬脚踹在沉重的紫檀椅侧!
“哐当——!!!”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炸开。
座椅轰然向侧翻倒,沉重的木料狠狠砸在青砖地上,发出沉闷可怕的撞击声,碎木屑与灰尘四散飞溅。
震得跪在厅外庭院中的官员都跟着心尖猛颤,有几个胆小的甚至控制不住地浑身一抖,几乎软倒在地。
“脏。”
一个字,音调不高,却冷彻骨髓,冻得满堂官员血液几乎凝固,头皮发麻。
却见梁策神色漠然如常,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粒微尘。
他慢条斯理地从身后侍卫手中接过另一把样式简朴的黑漆交椅,随意地摆在方才紫檀椅的位置。
旋即施施然落座,动作闲适得如同在自家庭院小憩,与方才的雷霆之怒判若两人。
端坐在崭新的交椅上,他身体微微后靠,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扶手,清脆的声音在死一般寂静的大堂格外突兀,回响阵阵。
每一声都仿佛精准敲在场官员的心尖上,敲得他们肝胆俱颤,神魂难安。
户部大堂内鸦雀无声,连彼此压抑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他环视堂下众官,目光如刀,缓缓划过每一张惶恐的面孔,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
“诸位大人不必拘礼。”
梁策终于再次开口,语调称得上温和,然而这份温和却比直接的呵斥更让众人脊背发寒,如坠冰窟
他稍作停顿,让那无形的压力充分蔓延,吞噬掉最后一丝侥幸。
“本王初来乍到,对户部事务尚不熟悉…”
“日后,还望各位…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