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官袍加身,亦是枷锁(1/2)

卯时三刻,户部衙署。

晨光初透,薄雾未散,朱漆大门前石狮肃穆,两侧侍卫腰佩长刀,目光如炬。

陆无涯立于阶下,深吸了一口汴京微凉的秋气,整了整身上崭新的官袍。

这身绯色绣孔雀的侍郎官服昨日才由宫中尚衣监送来。

针脚细密,料子挺括,可穿在身上却似有千斤重。

十年知府,一朝擢升为户部侍郎,此刻本该欣喜若狂,可掌心却沁出细密汗珠。

他定了定神,终是抬步,迈过那道高高的门槛。

户部大堂内,官员们早已列队站好,见他进来,纷纷行礼。

“见过陆侍郎!

陆无涯拱手回礼,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望向正前方。

那里摆着一张黑漆交椅案几,案后端坐着一人。

玄色锦袍,玉带蟒纹,指尖正漫不经心地翻着一本账册。

正是睿王梁策。

他心头一紧,连忙趋步上前跪拜。

“下官陆无涯,参见睿王殿下!”

梁策正在翻阅一本账册,闻言头也不抬,只随意摆了摆手。

“陆大人请起。”

声音不淡不咸,辨不出喜怒,像秋日薄雾般捉摸不定。

陆无涯依言起身,垂手而立,不敢多言。

他注意到睿王手中的账册封皮是熟悉的靛蓝色,那是江陵府特有的装帧样式。

堂内鸦雀无声,只闻书页翻动的轻响。

一下,又一下,敲在每个人的心弦上。

良久,梁策终于合上账册,抬眸,目光如实质般落在陆无涯脸上。

“陆大人舟车劳顿,本该让你多休息几日。”

“只是户部积弊甚多,本王不得不急召你来。”

他语气平和,却让陆无涯后背发凉,寒毛倒竖。

“殿下所言及是,下官不敢耽搁,昨日抵京便即刻准备…”

“坐。”梁策打断他,指尖随意指了指身旁一把紫檀木椅。

陆无涯刚要落座,忽觉这把椅子格外眼熟。

分明是李嵩昔日所坐的那把!

一股寒气自脚底直冲头顶,他膝盖一软,险些跪倒。

李嵩的下场他再清楚不过,半月前还在户部呼风唤雨,如今已成了诏狱里的一具枯骨。

“怎么?”梁策剑眉挑眉,“椅子不舒服?”

陆无涯喉结滚动,强压下翻腾的心绪,挤出一个恭敬的姿态。

“回殿下,下官…站着就好。”

梁策轻笑一声,忽而拍了拍手。

两名侍卫立刻抬上一把崭新的黄花梨交椅,雕工精美,椅上还铺着锦缎软垫。

“新官上任,当配新椅。”

“既如此,陆大人便坐这把罢。”

陆无涯受宠若惊,又不敢推辞,只得战战兢兢上前,虚虚地坐了椅子的半边,

堂下侍立的官员们低眉垂目,眼风却飞快地交换着。

谁人不知睿王殿下对李嵩旧部深恶痛绝?

这陆无涯初来乍到就得如此礼遇,莫非…

“诸位。”梁策目光环视众人,声音清朗。

“陆大人从江陵带来不少盐税新政的良策,今后户部度支司由他主管,尔等需全力配合。”

陆无涯闻言,如遭雷击,猛地抬眼看向梁策。

度支司掌管天下赋税,是户部最要害的部门,竟交给他这个毫无根基的新人?

“殿下…”他慌忙起身,声音因急迫而微颤,“下官才疏学浅,恐怕…”

“陆大人过谦了。”梁策打断他,指尖轻点案几上的账册。

“你在江陵做的账,本王看了,很是…细致。”

最后两个字咬得极轻,却让陆无涯如坐针毡。

那本账册他再熟悉不过。

三年前江陵盐税案,虽然明面上是张弼一手操办,但其中几笔糊涂账,确实经过他的手。

当时他虽未直接涉案,却也因监管不力被记了一笔,若此时被翻出来…

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

这不是赏识,这是敲打。

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你的过往,你的把柄,皆在我手里。

“下官…定当竭尽全力。”

陆无涯低头,掩去眼中的慌乱。

梁策这才满意地颔首,转向众官,摆了摆手。

“今日议事到此为止,都退下吧。”

众官员如蒙大赦,纷纷躬身行礼,鱼贯退出大堂,步履匆匆。

经过陆无涯身边时,有人投来探究的目光,有人刻意避开视线,还有人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冷笑。

唯独陆无涯僵在原地,进退维谷,不知该走该留。

“陆大人留下。”梁策淡淡道,“正好说说江陵盐税的后续。”

待大堂空荡,梁策方缓缓起身,踱到陆无涯面前。

秋阳透过高窗的雕花棂格,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交织的光影。

那俊美无俦的容颜一半沐浴在光里,一半沉在幽暗之中,眸光流转,深不见底。

“陆大人。”他声音陡然转冷,“你可知本王为何选你入京?”

陆无涯额头沁出冷汗,沿着鬓角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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