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大变革前夜(2/2)

· 甚至天幕武道院的进阶内容,也往往被大门派垄断解读。

知识,本应是打破阶级固化的利器,但在现实中,却常常成为固化甚至加剧阶级分化的工具。那些原本就掌握资源和权力的人,能够更快、更好地获取和运用新知识,从而进一步巩固自己的优势。

黄蓉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她在主持汉水学堂教务会议时,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我们能不能编写一套通俗易懂的启蒙教材,将天幕最基础、最实用的知识整理出来,免费发放给所有愿意学习的人?”

朱子柳担忧道:“黄帮主,此举恐引来非议。那些大门派、大学者,向来将知识视为私产……”

“正因如此,我们才更要做!”黄蓉坚定地说,“天幕降临,本为普惠众生。若知识被少数人垄断,与天幕初衷相悖。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己所能,打破这种垄断。”

于是,在郭靖黄蓉的主持下,一套名为《天幕启蒙》的简易教材开始编纂。内容包括:常用天幕数字和算学符号、基础力学原理图解、常见疾病防治常识、简易农具改良方法、基础法律概念……

教材力求通俗易懂,图文并茂,甚至考虑到了不识字的人可以通过看图理解。印刷则由襄阳自建的简易印刷坊完成,成本压到最低。

消息传出,各方反应不一。普通百姓欢欣鼓舞,保守学者激烈反对,而慕容复和伯颜则陷入了沉思——他们既看到了普及知识的价值,也担心这会动摇现有的统治基础。

知识的民主化进程,注定不会一帆风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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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信仰体系的重构危机

技术爆炸和知识普及,对传统的信仰体系构成了根本性的挑战。当自然现象可以用“力学原理”、“化学反应”来解释,当疾病可以用“细菌致病”、“对症下药”来治疗,神灵的位置在哪里?

江南某县城,城隍庙前。

一场激烈的对峙正在发生。一方是县衙组织的“防疫队”,他们按照天幕传授的医学知识,要求清理城隍庙周边的污水沟、焚烧病死动物的尸体、对病患进行隔离。

另一方是当地的乡绅和庙祝,他们坚决反对:“城隍庙乃神明居所,岂容尔等擅动?疫病乃天罚,唯有诚心祷告,方能消灾!”

防疫队长是个年轻人,他试图解释:“各位乡亲,疫病传播是因为‘细菌’——就是天幕说的肉眼看不见的小虫子。清理污水、焚烧尸体、隔离病人,是为了阻止细菌传播,这是最有效的防疫方法!”

“胡说八道!”一个老秀才怒斥,“什么细菌?分明是渎神之语!自古以来,遇瘟疫则求神拜佛,哪有你们这般胡来的!”

双方僵持不下。最终县令不得不亲自出面,一面安抚乡绅,一面强令执行防疫措施。结果,采取了防疫措施的街区,疫情确实得到了控制;而坚持传统做法的街区,病死率是前者的三倍。

事实胜于雄辩。类似的案例在各处发生,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动摇:

· 以往遇到旱灾,要求雨;现在知道可以修水利、挖水井;

· 以往遇到蝗灾,要祭虫王;现在知道可以通过深耕、放鸭等方法防治;

· 以往生病,主要靠求神问卜、喝符水;现在知道可以找医生、用药石。

这不是说信仰完全消失了,而是它的功能发生了转移。人们不再将一切希望寄托于神明,而是开始相信:通过自己的努力,运用正确的知识和方法,可以解决许多实际问题。

这种转变是渐进而深刻的。在民间,出现了一种“实用主义”的信仰态度:神可以拜,但事也要自己做;既祈求神明保佑,也学习天幕知识。

一个老农的话很有代表性:“拜菩萨是求心安,学天幕是求实利。两者都要,日子才能过好。”

但对于传统的宗教组织来说,这种转变带来了生存危机。香火钱减少,信众的虔诚度下降,年轻一代对教义的兴趣远不如对天幕知识的热情。

一些开明的宗教人士开始主动调适。某位道长在讲经时说:“道法自然,天幕揭示的自然规律,正是‘道’的体现。学习天幕知识,即是参悟大道。”

某位高僧则说:“佛度有缘人,天幕传播知识,亦是度人之法。二者殊途同归。”

但这种调适能走多远,能否真正解决信仰体系的深层危机,仍是未知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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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价值评价体系的转移

最深层次的变化,发生在社会的价值评价体系上。传统的“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价值序列,正在被新的标准冲击和重塑。

金陵,秦淮河畔的“才子宴”。

这是江南文人一年一度的盛会,往年都以吟诗作对、品评书画为主。但今年的宴会,气氛有些不同。

宴席过半,主持人——一位德高望重的老翰林,按照惯例提议:“诸位,何不以‘秋月’为题,各赋诗一首?”

多数文人纷纷响应,但坐在下首的几个年轻人却面露难色。其中一个起身拱手:“老先生,晚生近日忙于研究‘流体力学’在漕运改良中的应用,诗才荒疏,恐怕难以献丑。”

此言一出,满场寂静。

老翰林皱了皱眉:“赵生,你也是两榜进士出身,怎可如此荒废文采?”

赵生坦然道:“老先生,非是荒废,而是觉得有更紧要之事。如今天下剧变,漕运关乎国计民生。若能改进运输效率,节省一分人力物力,便是实实在在的利国利民。比起几首吟风弄月之诗,晚生以为此事更为重要。”

这番话引起了激烈争论。

“荒谬!诗文乃风雅之事,岂可与俗务相提并论!”

“赵兄此言差矣!若无诗文传世,与禽兽何异?”

“我倒觉得赵兄说得有理。如今天幕降临,知识日新,我辈读书人岂可固步自封?”

争论的背后,是价值评价体系的根本分歧。在传统体系中,最高价值是道德文章、诗词歌赋;而在新的体系中,实用知识、专业技能、解决问题的能力开始获得越来越高的评价。

这种价值转移在各个方面体现出来:

· 以往被视为“奇技淫巧”的工匠技艺,现在被视为“格物致知”的实践;

· 以往被轻视的算学、经济,现在被视为治国理政的必备知识;

· 甚至以往被认为“粗鄙”的军事、工程,现在也获得了前所未有的重视。

最直接的体现是在婚姻市场上。以往士人最受欢迎,现在则出现了分化:懂新学的士子依然抢手,但精通技术的工匠、善于经营的商人、通晓实务的吏员,也开始成为理想的婚配对象。

一位江南富商在为女儿择婿时,对媒人说:“不一定要进士举人,但必须懂天幕之学,要么精通算学经济,要么擅长机械营造。那些只会死读经书、吟诗作对的,就不要提了。”

价值评价体系的转移,是社会最深层的变革。它改变着人们的追求方向,重塑着社会流动的通道,最终将改变整个文明的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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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范式转移的阵痛

技术、生产、知识、信仰、价值——这五个层面的变革交汇在一起,意味着整个社会范式正在发生根本性的转移。从农业文明向工业文明(或至少是前工业文明)的过渡,正在这个被天幕加速的世界中痛苦地展开。

这种范式转移带来的阵痛是全方位且剧烈的:

认知上的撕裂: 老一辈人根深蒂固的观念与年轻一代接受的新知识之间,存在着难以弥合的鸿沟。家庭内部的代际冲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激烈。

技能上的淘汰: 传统的手工技能在机械化面前迅速贬值,大量手工业者面临失业。而学习新技能又需要时间、资源和机会,不是每个人都能顺利转型。

身份上的迷茫: 原有的社会身份(士农工商)正在模糊,新的身份(技术官僚、产业工人、专业学者)尚未完全确立。许多人陷入“我是谁”的迷茫中。

道德上的困惑: 传统的伦理道德在面对新技术、新生产方式、新社会关系时,常常显得无力。什么是义?什么是利?个人与集体、自由与秩序、效率与公平,都需要重新定义。

安全感的丧失: 当一切都处于快速变化中,人们失去了稳定预期的能力。今天还值钱的技能,明天可能一文不值;今天还稳固的产业,明天可能被新技术颠覆。这种不确定性带来了普遍的焦虑。

郭靖在一次巡视襄阳城防时,听到两个老兵在聊天。

一个说:“老哥,你说这世道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了。以前打仗,就是刀对刀、枪对枪,拼的是力气和勇气。现在呢?隔着一两百步,轰的一声,人就没了。这仗打得,憋屈!”

另一个叹气:“何止打仗?过日子也一样。我儿子在学堂学什么‘格物’,回家说的那些话,我一句都听不懂。有时想,是不是咱们这些老家伙,已经被这世道淘汰了?”

郭靖默默听着,心中沉重。他知道,这种迷茫和焦虑不是个例,而是整个时代的普遍情绪。变革太快,灵魂跟不上脚步。

黄蓉看出了他的忧虑,轻声安慰:“靖哥哥,大变革的时代,总是痛苦的。但痛苦过后,可能是新生。我们要做的,就是尽量让这个过程平稳一些,让更多人能跟上,而不是被抛弃。”

“你说得对,”郭靖握住她的手,“但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有时候我觉得,我们就像在激流中驾着一叶扁舟,既要奋力向前,又要努力保持平衡,还要尽量多救一些人上船……”

大变革的前夜,最是黑暗,也最是充满希望。旧世界的轮廓正在模糊,新世界的模样尚未清晰。所有人都在摸索前行,在阵痛中学习,在碰撞中适应。

而天幕,依然静静地悬挂在天空,继续播撒着知识的种子。它不承诺美好,只提供可能;不指明道路,只点亮灯火。真正的选择,在每个人自己手中。

文明的转型,从来不是温和的演进,而是伴随着剧痛的分娩。当新生的第一声啼哭响起时,旧的时代就将真正成为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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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