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破冰(1/2)

韩钧敲开云裳阁后院门时,天色已近黄昏。

苏婉娘系着素色围裙,手上还沾着绣线碎絮,见是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侧了侧脸,那道淡粉的疤痕隐在鬓发阴影里。“韩公子?可是韩姑娘那边……”

“是我自己要来。”韩钧的声音比平日更低沉几分。他手中提着两包药草,还有一小坛陈酿。“你说过姜艾药包的方子。我去药铺配了材料,顺路……想请你看看配得可对。”

这话说得笨拙。苏婉娘岂会不知他是专程而来。她静了片刻,终是退开一步:“公子请进。”

小院洁净,墙角几盆秋菊开得正好。石桌上摆着未完成的绣架,是一幅《寒江独钓图》,雪色江天,孤舟蓑笠,意境清冷孤绝。韩钧目光掠过,心口像被那针尖轻轻刺了一下。

苏婉娘洗净手,过来查看药包。她低垂眉眼,指尖拨弄那些干姜、艾叶、桂枝,熟悉的草药气息弥漫开来。“配得……很好。”她轻声道,“只是若加少许红花,活血的效用会更佳。”

“我明日去添上。”韩钧立刻道。

两人之间又静下来。只有风吹过菊叶的窸窣声。

韩钧将酒坛放在石桌上。“这是临淮本地的‘秋露白’,听说暖身驱寒不错。”他顿了顿,看向她,“婉娘,陪我喝一杯,可好?”

苏婉娘指尖微颤。她抬起眼,望向韩钧。这些年,他轮廓更深了,眉宇间那股少年锐气沉淀为沉稳坚毅,只是此刻望着她的眼神,却依稀还是当年阁楼上那个重伤初醒、依赖地望着她的青年。

她忽然觉得累。这些年筑起的高墙,在他一次次沉默的注视、笨拙的关心里,早已摇摇欲坠。她逃避了那么久,躲在这绣线与绢帛构筑的世界里,以为自己足够坚强,可当他真的出现在临淮府,她才明白,那根刺从未拔出,只是长进了血肉里,一动就疼。

“好。”她听见自己说。

酒杯很浅,酒液清冽。几杯下肚,暖意自胃腑升起,苏婉娘苍白的脸颊浮起淡淡红晕。韩钧没有急着说话,只是为她斟酒,目光落在她脸上那道疤痕上,不再闪避,只有深深的心疼。

“这疤,”苏婉娘忽然开口,指尖轻轻拂过自己脸颊,“当年那贼首的匕首上淬的‘乌蝮涎’,毒性霸道。祖母留下的药方只能保命,祛不尽毒痕。后来我辗转寻到一位苗疆药师,用了三年时间,以毒攻毒,才让这疤痕淡化成这样。”她笑了笑,有些苍凉,“是不是……还是很难看?”

“不。”韩钧声音沙哑,斩钉截铁,“在我眼里,它从来不是瑕疵。它是你为我受的苦,是你坚韧的印记。我只恨自己当年不够强,护不住你。”

苏婉娘眼眶蓦地红了。她别开脸,望向那幅《寒江独钓》。“这些年,我总梦见那天。祖母吓得倒下去的样子,贼人肮脏的手,冰凉的刀刃……还有你不顾一切冲过来救我的眼神。韩钧,我不怕疼,也不怕破相。我怕的是……是我会成为你的软肋,拖累你一生。”

“你不是软肋。”韩钧伸手,隔着石桌,虚虚覆住她交握的、微微发抖的手,“婉娘,你听我说。当年我只是一个游学的学子,身似浮萍,给不了你安稳。可现在不同了。”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隐瞒:“我如今是钦差,正六品官职,此番南下,是奉旨协助祁大人查办漕运贪污重案。我有官职,有依凭,更有能力护我想护之人。”

苏婉娘愕然抬眼,显然被这身份震住。

韩钧继续道,语气愈发坚定:“临淮府的周师爷,还有他背后的通判、乃至更上面的蠹虫,我们已在查。他们嚣张不了多久。婉娘,我不求你立刻原谅我当年的‘失护’,也不求你立刻接纳我。我只求你信我一次——信现在的韩钧,有能力为你遮风挡雨,有能力让这临淮府的天清朗起来。你不需要再躲,不需要再怕。”

泪水终于滚落,砸在石桌上,晕开小小的深色痕迹。苏婉娘压抑许久的委屈、恐惧、孤寂,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出口。她没有抽回手,任由韩钧温暖粗糙的掌心渐渐收紧,将她冰凉的手指包裹。

“我……我没有怪过你。”她哽咽道,“我只怪自己命薄,怪世事无常。离开你,是怕你因我为难,更怕……更怕有朝一日,你会因我涉险丧命。那我宁愿永不见你。”

“可我们重逢了。”韩钧声音柔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这是天意。婉娘,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让我补偿,让我守护。往后岁月,刀山火海,我陪你过;锦绣繁花,我陪你看。”

暮色四合,院中灯笼被点亮,暖黄的光晕笼罩着两人。远处街市隐隐传来喧闹,更衬得这小院一隅宁静得如同与世隔绝。

苏婉娘哭了许久,将积年的酸楚都哭了出来。最后,她红肿着眼睛,却对韩钧露出了重逢以来第一个真切、柔软,甚至带着一丝释然的浅笑。

“药包……我帮你做吧。红花我来加,我知道哪家的最好。”

韩钧心头那块压了数年的巨石,在这一笑中,轰然落地。他知道,冰层裂开了第一道缝隙,春光已透入。

韩钧与苏婉娘关系的破冰,并未让暗处的敌人放松。相反,通判周炳昌的焦虑达到了顶峰。

钦差行辕内,祁砚之将几份密报摔在桌上,面色冷峻:“周炳昌坐不住了。他昨夜密会了漕帮两个分舵主,今日一早,其妻弟名下的当铺有大笔金银转移。这是要跑,或者……准备最后一搏。”

韩爽刚听完商队伙计遇袭的详细汇报,此刻接口道:“我这边也查到,周师爷最近频繁接触几个从北边来的生面孔,不像商人,倒像是……亡命之徒。他们落脚在城西的‘悦来赌坊’后面,那里鱼龙混杂,便于隐藏。”

“目标可能是谁?”韩钧眉峰紧锁,“砚之兄你守卫森严,他们难以下手。我这边……”

“苏娘子。”韩爽和祁砚之异口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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