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你是个人吗?(1/2)
临近年关,开源市公安局的每一间办公室都烟雾缭绕。
楼道里永远响着匆忙的脚步声、电话铃声、以及压低嗓门却透着急躁的交谈。
“春运安保预案必须再细!火车站、汽车站,一只苍蝇飞过去都得知道公母!”
“消防检查不能走过场!名单上的娱乐场所,今晚全部再筛一遍!”
“治安巡逻密度加倍!尤其是商业街和居民区,要让老百姓看见灯,看见人!”
“信访那边的老案子都翻出来捋一遍!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出恶性上访事件!”
空气里弥漫着熬夜的茶馊味、泡面味,以及一种紧绷的焦灼。墙上的电子钟跳动着,距离农历新年越来越近,但警察的年关,从来与“轻松”二字无缘。上级的指令一道紧过一道,社会面的治安压力、内部队伍的维稳要求、还有那些盘根错节、上不得台面的“特殊关系”需要维护打点……所有的一切,最终都汇流到顶层那间局长办公室。
陆西平就坐在这漩涡的中心。
他面前的烟灰缸早已堆成小山,文件在宽大的办公桌上垒起几摞,分别标注着“紧急”、“待批”、“阅存”。他眼底有浓重的青黑,是长期睡眠不足和高度精神紧张的印记。电话几乎没停过,上级的、同僚的、下属请示的、还有各种需要他“打招呼”或“摆平”的私人线路。每一个铃声都像一根细针,刺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他必须同时扮演好几个角色:威严高效的公安局长——部署全局,应对上级检查,确保这座城市的表面太平;精明世故的权力掮客——平衡各方利益,在年关这个人情往来的高峰期,妥善处理那些不能见光的“礼尚往来”;以及,一个即将实施冷酷清除计划的幕后操盘手——心中反复推演着临州的囚禁、王天华的动向、以及那个注定到来的血腥结局。
他感觉得到,詹晓云快疯了。那个女人的虚荣和浮躁,注定她熬不住这种囚禁。他最初把她送走,确实只是想暂时隔离这个麻烦,避过巡视组和跳楼案的风头。最多也就一两个月,等事情都过去了,给她和孩子一个“妥善”的安置——先打发的远点儿,等把王天华的事彻底忙完。
但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情况就变了。她的疯狂,她的威胁,她那些愚蠢却致命的嘶吼,无意中将她自己推到了那张被清除的名单上。
更让他感到一丝不易察觉压力的是,连老陈——那个跟了他二十多年、见惯风浪、心硬如铁的陈永奎——最近几次加密通讯里的语气,都透出了一丝罕见的紧绷和催促。
“鸟已完全失控,数次暴力冲撞门窗,有自残倾向,需物理约束方能控制。”
“临近春节,小区内返乡人员增多,邻里走动频繁。目标制造之异常响动及哭喊已引起隔壁住户侧目询问。”
“此地人员渐杂,长期禁锢风险剧增。请示下一步处置方案。”
每条信息都像一根逐渐勒紧的绳索。
陈永奎适合速战速决,干净利落,对付一个女人,他并不擅长。
陆西平不是不想处理,他是在等。等一个最好的时机,等一把最顺手的刀。
他忌讳在这个节骨眼上亲自去临州。一是年底公安系统内部会议繁多,治安部署、消防检查、春运安保……千头万绪,他这个局长必须在岗,任何异常的、与“情妇”相关的行程都可能成为未来调查的切入点。二是他深知,自己一旦出现在詹晓云面前,那个疯女人只会变本加厉,场面将更加难以控制,甚至可能留下无法磨灭的证据。三是……他心底最深处,或许还残留着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直面她最终结局的抗拒。让陈永奎去做,让王天华去动手,他的手,能干净一分是一分。
最重要的是,他在等和王天华的年关“会面”。他要在最终出手前稳住猎物,抛出毒饵、最后一次完成借刀杀人。
不能再让詹晓云在人员密集的高档小区里闹下去了。风险太大,随时可能败露。
他拿起那部专门与陈永奎联系的手机,斟酌着词句,发出指令:
“老陈,情况知悉。再坚持几天。将她转移到‘二号点’。那里空旷,独立,年前无人打扰。务必确保转移过程绝对隐蔽、干净。看好她,必要手段可用,但须保证‘物品’在交付前……形态完整。等我消息。”
信息发出后,陆西平将手机锁进抽屉。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院子里进进出出的警员。
他点燃了今晚不知第几支烟,深深吸了一口,烟雾模糊了他眼中最后一点微弱的波澜。
想起了那个暂时被送出去的儿子,心里一阵焦躁。陆西平碾碎了手中剩下的半颗烟蒂,抓起门口衣挂上的便衣,拿起车钥匙,起身便走。
穿过烟雾弥漫的走廊,快到楼梯口时,迎面遇上值班的政委老李。
“陆局?这是准备去哪?给你叫司机小刘?”老李关切地问。
“不用,办点私事。”陆西平脚步没停,声音有些发沉,大衣下摆带起一阵风。
黑色轿车驶出市局大院,融入年关前依旧繁忙的车流,然后拐上通往邻市的高速。窗外的灯火飞速倒退,陆西平握着方向盘,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老”这个字,不再是概念,而是一种具体的身体背叛。这条走了无数遍、闭着眼都能开完、只需一小时四十分钟的路程,他竟然中途进了两次服务区。不是为了加油,只是……憋不住尿了。站在空旷冰冷的洗手间里,他看着镜中那张略显浮肿、疲惫下垂的脸,一种混合着生理衰退与事业巅峰仍在的荒谬感,狠狠击中了他。
晚上八点四十,车停在那处许久没来过的小区楼下。
陆西平没立刻下车,只是摇下车窗,点了一支烟,抬头望向三楼那个熟悉的窗口。橘黄色的灯光透出来,暖融融的,与他周身冰冷的夜色格格不入。烟抽一半,掏出手机,给那个存为“阿秀”的号码发了条信息:「在家?还是有别人。我在楼下。」
几分钟后,单元门洞的感应灯亮了,一个裹着厚棉袄的身影匆匆跑了出来。许久不见,她瘦了些,眼角有了细纹,在昏暗的光线下,哈出的白气一团团,显得慌张而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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