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潜在的威胁(1/2)

雨丝,冰冷,细密,无休无止,将老河口镇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令人心烦意乱的潮湿帷幕之中。泥泞的街道,混杂着牲口粪便、煤烟和腐烂垃圾的气味,在雨水的浸泡下,散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沉闷的气息。街上行人寥寥,大多缩在雨衣或屋檐下,行色匆匆,仿佛对这连绵不绝的阴雨天气,也带着一种本能的厌烦和麻木。

然而,这看似平静、甚至有些死气沉沉的边境小镇,在孙阳发出“乌鸦”警告的那一刻,瞬间在其余四人眼中,变得截然不同。每一扇紧闭的门窗,每一个躲在雨衣下的模糊面孔,每一辆停在路边溅满泥浆的、看不清牌照的车辆,甚至街角那几只缩在屋檐下、对着雨幕发呆的、毛发湿漉漉的、眼神空洞的土狗,都仿佛笼罩上了一层可疑的、冰冷的、充满敌意的阴影。

“乌鸦出现,在回春堂。雪豹警告。猎人未撤。立刻取消采购,按计划b,向b点撤离。”

微型对讲机紧贴皮肤的震动,和孙阳那压抑到极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和冰冷的警告声,像一道强电流,瞬间击穿了刘胖子、振宇、韩亮、林夏、李教授五人的耳膜,也击穿了他们试图维持的、普通采购者身份的平静假象。

卫生所里,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廉价烟草和某种说不清的、类似霉变草药混合的味道。光线昏暗,只有一盏悬挂在布满灰尘的、低矮天花板上的、瓦数不足的白炽灯,发出有气无力的、昏黄的光芒。一个穿着洗得发白、领口袖口沾着不明污渍的、皱巴巴白大褂、头发稀疏、满脸倦容、打着哈欠的中年“医生”,正趴在同样油腻、布满划痕的木制柜台上,用一根缺了口的搪瓷缸,喝着浑浊的、冒着热气的劣质茶水。刘胖子和振宇刚刚踏进门,刘胖子正酝酿着情绪,准备用他那半生不熟的、带着东北腔的、咋咋呼呼的表演,来应付这个看起来就不好糊弄的赤脚医生。他甚至已经在脑子里编好了一套“进山打野猪,被树枝刮伤了腿,伤口有点发炎,要买点抗生素和绷带”的说辞。

孙阳的警告,就在他即将开口的瞬间,如同冰冷的针,刺入他的脑海。刘胖子浑身一僵,那张本就因为疤痕而显得有些凶悍的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只剩下一片惨白。但他反应极快,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喉咙里立刻发出一声痛苦、短促、但音量足够引起“医生”注意的、压抑的呻吟,同时,身体猛地一弓,双手死死地捂住了肚子,脸上的表情扭曲,豆大的冷汗(有几分是真的被吓出来的)瞬间就从额头上滚落下来,混杂着雨水,沿着脸颊那道狰狞的疤痕滑落。

“哎哟!哎哟哟!大夫!大夫!快!快!不行了!” 刘胖子用变了调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嘶哑地喊了起来,整个人几乎要瘫软下去,全靠旁边的振宇一把架住。他肥胖的身体颤抖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把胃里的东西全吐出来。“疼!肚子疼!疼死我了!肯定是早上吃的那个……那个发霉的饼子!哎哟!要拉了!要拉了!”

他的表演,堪称逼真,带着一种乡下人遭遇急病时特有的、不加掩饰的惊慌、痛苦和粗鄙。那赤脚医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惊天动地的哀嚎吓了一跳,手里的搪瓷缸差点掉在地上。他皱着眉头,不耐烦地打量了刘胖子一眼,似乎想判断这家伙是不是装的,但看到刘胖子脸上那货真价实的惨白和冷汗,以及那双因为痛苦(至少是表演出来的)而布满血丝、几乎要凸出来的眼睛,又瞥了一眼旁边那个沉默寡言、但眼神冷得像石头、一看就不好惹的、架着刘胖子的壮汉(振宇),到嘴边的呵斥和盘问,又咽了回去。在这种地方开诊所,他见得多了,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眼前这两个,一看就不是善茬,能少惹麻烦就少惹。

“拉肚子?吃坏东西了?” 医生没好气地问,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痰音,“我这有黄连素,土霉素,还有……止泻的,你要哪种?”

“都要!都要!再给点消炎的!阿莫西林有吗?还有绷带!消毒的酒精!快快快!” 刘胖子一边哎哟哎哟地叫唤,一边急不可耐地催促,眼神却在疯狂地向振宇示意。振宇不动声色,扶着刘胖子,另一只手已经按在了腰间,那里藏着一把上了膛的手枪。他目光锐利,看似在关注刘胖子的“病情”,实则如同雷达般,快速扫视着卫生所内外。门口,泥泞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雨水单调地冲刷着地面。对面的杂货铺,门帘低垂。斜对面那家小旅馆,二楼一扇窗户的窗帘,似乎微微动了一下。是风?还是……

“这么多?你当饭吃啊?” 医生嘟囔着,但动作不慢,转身在背后那排同样油腻、贴着歪歪扭扭标签的药柜里,翻找起来。他拿出几个用透明塑料袋简单包装的、没有说明书、只有手写标签的药片,又拿出几卷泛黄的绷带和一瓶标签都快磨掉的棕色玻璃瓶(碘酒),一股脑地扔在柜台上。“一共……一百二。”

“给!给!不用找了!” 刘胖子看也不看,一把从怀里(其实是贴身藏着的战术背心里)掏出一把皱巴巴的零钱,胡乱数了数,拍在柜台上,然后一把抓起那些药品,塞进随身带的、同样脏兮兮的帆布包里,对振宇使了个眼色,一边继续哎哟着,一边几乎是半拖着、半被振宇架着,踉踉跄跄地冲出了卫生所那扇吱呀作响的、漏风的破木门。

一出门,冷雨扑面,刘胖子立刻停止了夸张的呻吟,但脸上的痛苦表情和惨白的脸色,却并非全是伪装。“快走!b点!” 他压低声音,对振宇说道,同时目光警惕地扫向四周。街道依旧泥泞,空荡,但那种无形的、被窥视的感觉,却如同附骨之疽,比在卫生所里更加清晰、更加冰冷。他感觉,似乎有好几双眼睛,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位置,正死死地、无声地,盯着他们。

与此同时,在镇子另一头,那条相对“繁华”、有几家小店、一个破旧邮局和那家唯一有网络的小旅馆的街上。韩亮和林夏刚刚从那家兼营五金和电子元件的小店里走出来。韩亮手里提着一个不起眼的、印着“农机配件”字样的、同样沾满泥浆的帆布袋,里面装着几节大容量电池、一小卷特种电线、几把不同规格的、锋利的、但看起来像是普通工具刀的家伙,以及一个用报纸包裹的、巴掌大小的、旧式的、但经过林夏改装、可以作为简易信号放大和干扰器使用的军用对讲机模块。林夏走在他旁边,怀里抱着一个同样不起眼的、装着几本过期的地理杂志、一本破旧的《新华字典》和一个新买的、廉价但容量不小的u盘的帆布包,鼻梁上架着那副厚厚的黑框眼镜,头发被雨淋湿,贴在额头上,看起来像是一个不谙世事、跟着长辈出来采购、对什么都好奇、但又有些胆怯的、从城里来“体验生活”的女大学生。

他们刚刚完成交易,店主是个精瘦、眼神闪烁、对电子产品价格了如指掌、但对韩亮要的那些“特殊”零件来源和用途毫不关心的中年人。交易过程很顺利,韩亮用现金支付,没有废话。就在他们准备离开,去下一个预定地点时,孙阳的警告,通过林夏藏在耳朵里、用头发巧妙遮挡的、米粒大小的骨传导耳机,清晰地传入了她的耳中。

林夏的身体,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抱着帆布包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泛白。但她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那副带着点怯生生、对周围充满好奇、但又有点怕生的、大学生的模样。她甚至微微侧过头,看向街对面那家小旅馆二楼的一扇窗户,仿佛被窗台上摆放的一盆半死不活的、在雨中瑟瑟发抖的绿植吸引了注意力。她的目光,在那扇窗户上停留了不到半秒,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转向韩亮,用带着点依赖和询问的语气,低声说:“舅舅,东西买齐了吗?我们是不是该去找李爷爷他们了?雨好像又大了。”

她的声音不大,但在嘈杂的雨声和街道背景音中,清晰地传入了韩亮的耳朵。“舅舅”是事先约定的暗号,表示“收到紧急警告,有情况”。“李爷爷”指代汇合点。“雨大了”意味着“危险临近,必须立刻行动”。

韩亮没有回头,甚至脚步都没有停顿一下,只是用那双被雨淋湿、但依旧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极其自然、迅速地、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般,扫视了周围一圈。街道,行人,车辆,店铺,窗户……一切似乎都很正常。但他看到了。在街对面那家小旅馆二楼,那扇拉着窗帘、但似乎并未完全拉严、留下一条缝隙的窗户后面,就在林夏刚才目光停留的瞬间,有一道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如同镜片反射般的、冰冷的、锐利的光芒,一闪而过!那光芒消失得极快,快得像是错觉,但韩亮确信自己没有看错。那是望远镜,或者高倍瞄准镜镜片的反光!有人在用光学设备,监视这条街!而且,很可能,从他们下车、进入这条街开始,就已经在监视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的眼角余光,捕捉到了更远处,在镇子入口方向,通往边防检查站的那条岔路口,一辆不起眼的、浑身溅满泥浆、几乎看不清本来颜色的黑色越野车,静静地停在路边一棵被雨淋得湿漉漉的老槐树下。那辆车停的位置很巧妙,既能看到进镇的主路,也能监视通往山林的几条岔道。车的引擎盖是冷的,没有冒热气,但韩亮注意到,驾驶座一侧的车窗玻璃,被雨水冲刷得很干净,但副驾驶和后座的车窗,却模糊一片,像是里面有人呼吸的水汽,凝结在了玻璃上。更重要的是,那辆车的车头方向,微微偏转,正对着……他们现在所在的这条街的出口,也就是他们计划前往b点汇合的、通往山林的方向!

不止一个监视点!不止一双眼睛!而且,是专业的!是训练有素的!是带着明确目的的!“乌鸦”的警告,准确得可怕!“猎人”不仅没撤,而且已经张开了网,就等着他们这几只“雪豹”,自己撞进去!

“嗯,买齐了。雨是大了,得赶紧走,别淋湿了。” 韩亮用同样平静、甚至带着点长辈对晚辈的、不耐烦的语气回应道,同时,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林夏的肩膀,示意她跟上。他的动作看似随意,但手指在触碰到林夏肩膀的瞬间,极其隐蔽、快速地、用只有他们两人能懂的方式,在她的肩胛骨位置,用力按了两下——这是事先约定的、表示“发现监视,按计划c,制造混乱,分散撤离”的暗号。

计划c,是林夏在制定撤离方案时,作为最坏情况下的备用计划。它没有固定的路线,没有明确的汇合点,核心只有一个:利用一切可能,制造混乱,吸引监视者的注意力,然后各自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和应变能力,用最快、最不可预测的方式,脱离镇子,消失在茫茫山林,最后在基地外围、一个只有他们五人知道的、极其隐蔽的、被称为“鹰嘴岩”的天然石缝汇合。这个计划风险极高,对个人的能力、运气和判断力是极大的考验,但也是在被严密监视、常规撤离路线被封死的情况下,唯一可能逃脱的办法。

林夏的身体,再次微不可查地颤了一下,但眼神却瞬间变得极其冷静,甚至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属于技术狂人面对极端挑战时的兴奋光芒。她明白了。计划b,去那个废弃木材场的窝棚汇合,已经不可能了。那里很可能已经布下了陷阱。他们必须立刻、马上、就地、制造混乱,然后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四散奔逃,赌一把谁的速度更快,谁更熟悉山林,谁的运气更好。

她没有犹豫,在韩亮收回手的瞬间,脚下似乎被湿滑的地面绊了一下,身体一个趔趄,向前扑去,怀里抱着的帆布包脱手飞出,里面的杂志、《新华字典》、u盘,还有她偷偷藏在夹层里的、那个经过改装的、用来接收“星链”网络信号的、火柴盒大小的、伪装成充电宝的微型信号接收器,哗啦一声,全都散落出来,掉在了泥泞的街道上。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