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章 深空信号的消失(2/2)
“就好像有人……或者有个东西,”刘胖子接过话头,声音因为某种可怕的明悟而更加嘶哑,“把‘观察者’用来发信号的‘话筒’和‘频道’给抢了过来,然后,用自己那套……不知道是更古老、还是更邪门的方法,对着‘话筒’,在说着……或者说,在‘广播’着……完全不同的内容?”
“而且,‘广播’的内容,似乎能对‘噬界’侵蚀产生‘抑制’效果,能让秦岭的‘门’进入那种诡异的‘伪平静’。”孙阳补充道,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冰冷的寒光,“现在,‘观察者’自己的‘广播’突然停了。是觉得自己的‘话筒’被抢了,没意思了?还是……那个抢了‘话筒’的构造体,它的‘广播’,产生了某种效果,让‘观察者’认为,暂时不需要,或者无法再进行‘观察’了?”
“又或者……”刘胖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恐惧更甚,“那个构造体……它根本就不是在‘广播’什么新内容……它是在用抢来的‘话筒’和‘频道’,进行某种……覆盖式的、强大的、我们完全无法理解的……‘干扰’或者‘屏蔽’?把‘观察者’的信号,连同它们想‘观察’的东西(比如‘噬界’侵蚀,比如‘门’的异动),一起……给‘静默’掉了?”
这个推测,比之前更加惊悚。如果那个深海构造体,真的具备如此强大的、能干扰甚至屏蔽“观察者”的“能力”,那它本身,该是何等恐怖的存在?是“守门人”先祖留下的、对抗“观察者”和“噬界”的终极武器,在漫长岁月中发生了未知的畸变?还是某种更古老的、与“观察者”和“噬界”同样源于星空深处、但目的和性质完全未知的、第三种“存在”的造物?
无论哪种可能,都意味着,他们对这个世界“异常”本质的理解,可能从一开始,就存在着巨大的、甚至是方向性的偏差和缺失。
“韩亮……”刘胖子猛地抓住孙阳的手臂,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他在那里面!如果那个构造体真的在干这么可怕的事情……他在里面……会经历什么?胖爷我刚才‘遥感’的时候,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很弱,很痛苦,但好像……还有一种奇怪的……‘明悟’?他说不定……已经发现了什么!或者……正在被迫‘经历’着什么!”
孙阳反手按住刘胖子冰冷、颤抖的手,用力握了握,试图传递一丝力量和镇定。“振宇小组已经按照指令,在构造体外部进行有限度的侦察。林夏也在调动所有资源,尝试破解构造体信号的更多内容。我们现在能做的,是保持最高级别的警戒,同时,利用‘观察者’信号消失、全球‘异常’活动似乎进入一个‘低谷期’的窗口,加快我们的准备。”
他松开手,转身走到“地听”安全屋另一侧,那里有一个用厚重防爆门隔开的、更小的储物间。他输入密码,推开沉重的门,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几个特制的、印有tdi内部识别码的、坚固的合金箱。
“李教授(狻猊)那边,已经通过秘密渠道,协调到了一艘具备万米级深潜能力的、改装过的民间科考船,以及相应的深潜器和支援团队。名义上是进行‘深海地质和极端环境生物勘探’,相关文件和掩护身份正在加急办理,预计四十八小时内可以就位,抵达马里亚纳目标海域附近。”孙阳一边检查着箱子上的封条和电子锁状态,一边快速说道,“我们需要的东西,大部分已经通过不同渠道,在向集结地点运送。你这里,还有秦无咎留下的、关于‘地脉’、‘能量疏导’、‘精神防护’的笔记原件,以及我们这些年收集到的、所有与‘星核’、‘门’、‘观察者’信号相关的、最原始的数据备份。我们需要带上,林夏在后方需要它们进行更深度的交叉分析。”
刘胖子挣扎着从皮椅里站起来,脚步有些虚浮,但眼神已经重新聚焦,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破釜沉舟般的凶狠。“妈的……胖爷我这把老骨头,这次是不是也得……下去逛逛?”他指了指自己浮肿的脸和硕大的肚腩,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我这‘人形探测器’,在万米海底下,不知道还好不好使。别到时候‘感应’没帮上忙,先被水压挤成肉饼,或者被那构造体的‘广播’给搞成真疯子。”
“你留在这里。”孙阳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地听’需要人守着。秦岭的‘门’,需要你的‘感应’持续监控。‘观察者’信号虽然消失,但谁也不知道是不是暂时的。你是我们监控全球‘异常’能量和地脉活动的‘锚点’和‘预警器’。你在这里,比跟我们下到海底,作用更大,也更安全。”
刘胖子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但最终,只是颓然地叹了口气,一屁股又坐回皮椅里,重重地砸了一下扶手。“行吧行吧……你们去拼命,胖爷我在这里看家……他妈的,这感觉更糟心。”
孙阳没有理会他的抱怨,快速而有序地将几个关键的合金箱拖出储物间,开始最后的检查和封装。他的动作精准、稳定,仿佛即将进行的,不是一次前往地球最深处、直面未知恐怖、拯救生死未卜战友的、九死一生的绝命行动,而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野外勘探准备。
但刘胖子能感觉到,那平静外表下,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般、被强行压抑住的、冰冷的决绝和紧迫感。他也知道,孙阳的决定是对的。他这副被“感应”能力折磨得千疮百孔的身体和精神,贸然深入那种环境,很可能成为团队的累赘,甚至……在关键时刻,因为无法承受构造体可能带来的、更强烈的精神冲击而彻底崩溃,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阳子……”刘胖子看着孙阳忙碌的背影,忽然低声叫了一句。
孙阳手上动作不停,只是微微侧过头。
“小心点。”刘胖子的声音,难得的,没有了平时的油滑和抱怨,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兄弟间的、最朴素的担忧,“那下面……给我的感觉,比骊山、比通古斯、比老河口下面那扇‘门’……加起来,还要……‘空’,还要‘冷’。好像……什么都没有,又好像……什么都能吞掉。韩亮那小子……命硬,但这次……你们一定要……一起回来。”
孙阳的动作,微不可查地停顿了半秒。然后,他继续封装最后一个箱子,锁扣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会的。”他直起身,将最后一个箱子推到墙边,与其他箱子并排。然后,他转过身,面对刘胖子,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映照着操作台屏幕幽冷的光芒,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们会找到他,带他回来。然后,搞清楚那个构造体到底是什么,它和‘观察者’、‘噬界’、‘门’,到底有什么关系。”他的声音不高,但每一个字,都像钉入岩石的钉子,“这个‘世界’的‘平静’,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都不能建立在牺牲我们的人、或者放任那种未知的恐怖存在的代价之上。‘守夜’的责任,从来不是被动等待黑暗降临,而是在黑暗真正吞噬一切之前,弄明白黑暗的源头,然后……想办法,点亮它,或者,关闭它。”
他走到操作台前,最后看了一眼那块显示着“观察者”信号丢失的、死寂的屏幕。那刺目的红色字符,仿佛一个巨大的、冰冷的、来自深空的问号,也像是一个无声的、宣告某个阶段结束、另一个更加未知和危险的阶段开始的……句号。
深空信号的消失,不是终结,而是另一场更加深邃、更加黑暗的序幕。
“我出发后,‘地听’进入最高警戒状态。非tdi核心加密频道,全部静默。你每隔六小时,向林夏发送一次秦岭‘门’的监控简报和你自己的‘感应’摘要。如果……如果‘门’的‘伪平静’状态发生任何超出预料的、剧烈的、或者指向性的变化,立刻通过紧急频道,向我和林夏同时预警。”孙阳最后叮嘱道。
刘胖子用力点了点头,脸上的肥肉因为严肃而绷紧。
没有更多的告别。孙阳背起那个装有必要随身装备和资料的背包,最后对刘胖子点了点头,然后,拉开“地听”安全屋那扇厚重的、内部衬着铅板和吸波材料的合金门,走了出去。
门外,是秦岭黎明前最黑暗、也最寒冷的时刻。山风凛冽,带着刺骨的寒意。但东方的天际线,已经隐隐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鱼肚白。
孙阳没有停留,迈开脚步,沿着一条被落叶和晨霜覆盖的、极其隐蔽的小径,向着山下、向着最近的、能够让他以最快速度赶到集结地点、然后奔赴东海的方向,沉默而坚定地,疾行而去。
在他的身后,“地听”安全屋厚重的合金门,无声地、缓缓地关闭、锁死,将刘胖子、将那些闪烁的屏幕、将那片象征着“观察者”“静默”的死寂基线、以及秦岭地下那扇处于诡异“伪平静”中的“门”,重新隔绝在那片被加固的山体之中。
而在他的前方,是无垠的、正在被第一缕晨光逐渐染亮的天空,是广阔而未知的、连接着东海最深渊的海洋,是那场即将在人类足迹罕至的地球最深处展开的、关乎生死、关乎真相、也关乎未来命运的、终极的探寻与对抗。
深空“注视”的消失,或许意味着,真正的、属于“守夜人”的、最深黑暗中的跋涉与战斗,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