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 地脉的安宁(1/2)
“……那道光,不像是反射,更像是从石头和冰层里面,自己渗出来的。还有那些影子,那些纹路,它们是自己动的,就像……就像一张活的、用光画出来的地图,最后变成了一只眼睛,一只没有瞳孔、只有一片黑窟窿的、冰做成的眼睛。”
孙阳的声音,在临时充当作战分析室的、位于西北某处戈壁边缘废弃军事掩体深处的、经过严格电磁屏蔽和物理隔离的安全屋内回荡。声音不高,甚至有些疲惫后的沙哑,但每个字都像用凿子刻在岩石上,清晰、冷硬,带着一种亲身经历者才能描述出的、超越语言本身的、令人心悸的质感。
屋内光线昏暗,只有几块大小不一的屏幕散发着幽蓝、惨白或橙红的光芒。空气里弥漫着旧式电子设备运行时特有的、混合了臭氧和干燥剂的、微带滞涩的气味,以及一种更深层次的、源自每个人内心的、被强行压抑住的紧张和凝重。
屏幕上,是几张经过增强处理的、由孙阳携带的微型侦察设备拍摄的、关于那片绝壁、“眼睛”图案、以及“裂缝”的模糊影像。画面断断续续,充满噪点,许多细节难以辨认,但依然能看出其轮廓的非自然和诡异。最后一张定格的特写,捕捉到了“裂缝”边缘那如同液态般波动、散发着幽蓝光芒的、令人极度不安的瞬间。
另一块屏幕上,是实时加密视频通讯窗口。左边是林夏(椒图),她身处北欧那个伪装成私人研究机构的安全屋,脸色比几个月前更加苍白,眼下的乌青也更重,但那双眼睛在屏幕的冷光映照下,却闪烁着一种近乎非人的、高度专注和亢奋的光芒,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敲击出几乎看不见的残影,显然正在同步处理、分析孙阳传回的数据。右边是刘胖子(蒲牢),他依旧待在秦岭“地听”安全屋,背景是那熟悉的、布满屏幕和指示灯的操作台。他脸上的浮肿似乎消了一些,但眼神里那种被长期痛苦折磨后的、挥之不去的疲惫和敏感,反而更加明显。此刻,他正闭着眼睛,一只手按在太阳穴上,眉头紧锁,似乎在努力回忆、或者说,在“感应”着什么。
韩亮坐在轮椅上,被振宇推到了最大的主屏幕前。他已经能坐起来了,但依旧瘦削,脸色是失血过多后的、长期无法恢复的苍白。只是那双眼睛,在经历了东海那场炼狱般的折磨和数月静养后,褪去了之前的疯狂和涣散,沉淀出了一种更加幽深、更加冰冷、也仿佛更加“透明”的质感,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能倒映出人心最细微的涟漪,也能直视那些超越凡俗的恐怖。他没有看屏幕上的影像,只是静静地听着孙阳的描述,目光低垂,仿佛在凝视着自己那双放在毯子上、缠着绷带、但手指能微微动弹的手,又仿佛,在倾听着某种只有他能“听”到的、更加细微的、来自大地深处或虚空的“声音”。
振宇站在轮椅侧后方,如同一座沉默的铁塔,双手抱胸,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那偶尔扫过屏幕和孙阳的、锐利如鹰隼般的目光,透露出他内心同样紧绷的弦。
孙阳的讲述,在描述到白璃的幻影、以及她最后那穿越伪装、精准落在他身上的、平静到可怕的一瞥时,停顿了。他拿起旁边一个装着半满冷水的金属杯,喝了一大口,冰冷的液体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也让他有机会,再次在心中,确认那绝非幻觉。
“她‘看到’我了。” 孙阳放下杯子,声音更加低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我无比确定。那眼神……很平静,没有任何情绪,就像……就像看一块石头,看一棵树,看这片土地本身一样。但就是那种平静,反而更……” 他找不到合适的词,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屋内陷入了一片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设备运转的微弱嗡嗡声,和林夏那边传来的、几乎听不见的、快速敲击键盘的哒哒声。
“不是幻觉。” 第一个打破沉默的,是刘胖子。他依旧闭着眼睛,但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尤其是那道疤痕周围,显得有几分狰狞,“那种感觉……那种‘空’、‘冷’、但又带着一种很老、很‘稳’的‘味道’……和你描述的,对得上。尤其是你说的最后,那个‘眼睛’和‘裂缝’消失后,残留在空气中的那点‘余韵’……我刚才试着去‘感’,去‘听’秦岭这边,骊山那边,还有……东海下面那个鬼东西的‘动静’……”
他猛地睁开眼睛,布满血丝的眼球里,闪烁着困惑、不安,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
“怪了……真他娘的怪了。” 刘胖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因为困惑而有些发飘,“自打东海回来,我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频道’和‘杂音’,确实是消停了不少。疼是没那么疼了,但‘听’东西,好像也没以前那么‘清楚’、那么‘远’了。就像……收音机信号弱了,只能收到本地的几个台。可刚才,阳子说到最后,我试着去‘听’的时候……骊山下面那个‘大瘤子’(地宫长生核心)的‘动静’,好像……更‘平’了一点?不是死寂的那种‘平’,是……好像有什么东西,给它‘顺’了一下‘气’?让它原本有点‘乱’、有点‘躁’的‘脉’,变得……更‘和’、更‘缓’了那么一丝丝?”
他指向自己面前那块屏幕,上面显示着几条来自“地听”安全屋监控设备的、关于骊山区域“地脉”能量波动的实时曲线。“看这里,过去二十四小时,尤其是最近这三个小时,曲线整体振幅在基线附近,但波动频率的‘均匀度’和‘规律性’,比之前提高了大约0.7个百分点。这个变化幅度很小,在误差允许范围内,但结合我‘感觉’到的那一点点不同……妈的,我觉得不是巧合。”
韩亮那低垂的目光,微微抬起,落在了刘胖子屏幕上那条看似平静、实则暗藏微妙变化的曲线上。他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0.7个百分点……” 林夏的声音,从加密视频中传来,带着数据处理后的、一种近乎机械的冷静,但仔细听,能听出底下压抑的激动,“对混沌系统而言,尤其是在‘异常’能量场这种高度非线性、对外界扰动极其敏感的系统中,0.7个百分点的‘规律性’提升,已经足够引起重视了。胖子,把你‘感觉’到的、关于‘顺气’、‘和缓’的具体‘意象’或‘感知描述’,尽可能详细地、不用管科学性的,告诉我。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
刘胖子挠了挠头,努力组织着语言:“就……感觉那地下的‘东西’,原本像一锅烧开了、但底下火被突然抽走、于是就在那儿咕嘟咕嘟、要开不开、要凉不凉的、滚着浑浊气泡的、粘稠的粥。现在……感觉有人用一根特别凉、特别稳的筷子,在那锅粥里,不紧不慢地,顺着一个方向,搅了那么……小半圈?就搅了那么一下,那粥的‘旋儿’,好像就……‘顺’了那么一点点?气泡冒得没那么急了,粥面也没那么‘皱’了。对,就是这种感觉,特别细微,但胖爷我……好像确实‘尝’出来了。”
“一根特别凉、特别稳的筷子……顺着一个方向,搅了小半圈……” 林夏重复着刘胖子的话,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舞得更快,眼神中的亢奋光芒几乎要溢出来,“吻合了!部分吻合了!孙阳,你再描述一遍,白璃最后做的那个手势,轨迹,感觉,尽可能还原!”
孙阳闭上眼,回忆着那惊心动魄、又无比清晰的一幕。他抬起手,在空中缓慢地、笨拙地、但竭尽全力地,模仿着白璃那虚幻手势的大致轨迹和“神韵”。
“从这儿起……斜向上,带着一种……很沉的‘力’,但动作本身很轻缓……然后向内收,旋转……不是平面旋转,有点像……螺旋下降,但又带着一种向上‘提’的感觉……最后在这里,轻轻一点,或者一‘按’……感觉不是按在实处,而是按在了……空气里某个看不见的‘节点’上。”
他描述得磕磕绊绊,但韩亮的眼睛,却随着他的动作和描述,一点点亮了起来。那不是喜悦的光芒,而是一种冰冷的、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线熟悉的、但更加危险的道路的、明悟的光芒。
“是‘地脉安魂引’……” 韩亮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屋内所有人都瞬间屏息,“是秦无咎笔记里,提到过几次,但语焉不详、只说是‘守门人’核心秘传、用以在‘地脉’剧烈动荡、‘门’有失控之虞时,进行紧急‘安抚’和‘疏导’的、最古老、也最危险的几种‘大术’之一。笔记里只有残缺的图形描述和几句口诀,但核心要义,就是‘以心合脉,以意导流,顺其性而抚其躁’。白璃做的那个手势……轨迹、神韵,和我记忆中笔记里那残缺的图形,有六七分相似,但……似乎更加完整,也更加……‘自然’?”
他看向孙阳,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探究:“你说,她做完那个手势后,‘裂缝’的边缘似乎被‘抚平’,气息变得更加‘有序’?”
孙阳用力点头:“没错。虽然变化很细微,但那种感觉,就像……原本紧绷到快要断裂的弦,被一只看不见的手,轻轻拨了一下,松了那么一丝丝,不再那么‘嘎吱’作响了。”
“那就更对了。” 韩亮喃喃道,目光重新变得幽深,“‘地脉安魂引’,本就不是用来‘关闭’或‘加强’什么的,而是用来‘理顺’、‘安抚’、‘引导’,让狂暴紊乱的地脉能量,重新归于一种相对‘平和’、‘顺畅’的运行状态,避免其因为内部淤积或外部刺激而彻底‘暴走’或‘塌缩’。她是在……‘维护’那个‘门’?或者说,在‘调节’那个‘门’与周围地脉的连接状态?”
“如果她真的是在‘维护’和‘调节’那个‘归墟之门’,” 林夏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快速计算后的、冷静的推测,“而那个‘门’又与我们监控的骊山‘地脉’、乃至可能与其他‘异常’节点存在某种未知的‘连接’或‘共振’,那么,她这个动作产生的‘安抚’效果,通过地脉网络产生微弱的、远距离的‘传递’或‘共鸣’,影响到骊山区域,在理论上是存在可能的。虽然这种‘传递’的效率和衰减会非常大,但刘胖子能‘感觉’到那极其细微的变化,本身也说明,他对地脉的‘感知’灵敏度,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高,或者说,他感知的‘频道’,本身就与这种古老的‘安魂引’技艺,存在某种我们尚不清楚的‘亲和性’或‘同步性’。”
她顿了顿,屏幕上飞快地滚动着新的数据和图表。
“更关键的是,这个时间点。孙阳目睹白璃施展‘安魂引’,与刘胖子感知到骊山地脉‘规律性’的微弱提升,在时间上高度吻合。这强化了‘归墟之门’与骊山、乃至与更广大区域地脉网络存在关联的推测。而白璃最后看向孙阳的那一眼……”
林夏的声音,罕见地出现了一丝迟疑和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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