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洛丹伦的回忆（1/2）

船队沿着洛丹伦大陆那破碎的、仿佛被巨兽啃噬过的海岸线，沉默地向东南方向航行。与离开吉尔尼斯时那种压抑的、带着家园沦陷之痛的悲伤不同，此刻笼罩在船队上空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古老、几乎凝成实质的阴郁与死寂。

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起来，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混合了腐朽、霉菌和某种更深层次邪恶的冰冷气息。阳光艰难地穿透笼罩在海面上的灰霾，吝啬地洒下惨淡的光线，却无法给这片土地带来丝毫暖意。海水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近乎墨绿的暗色，偶尔可以看到苍白浮肿的物体随波逐流，分不清是海洋生物还是别的什么。

左舷远方，那片曾经孕育了强大人类王国的土地，如今已彻底沦为亡灵的乐土——提瑞斯法林地。曾经肥沃的田野被枯萎和病态的紫黑色菌斑覆盖，茂盛的森林只剩下扭曲漆黑的枯枝，如同伸向天空的、绝望的骸骨手臂。废弃的村庄如同散布的墓碑，偶尔能看到残破的屋顶和倾颓的墙壁，诉说着往昔的生机与如今的死灭。

艾伦站在船舷边，手扶着冰冷的木头，目光穿透海雾，落在那片熟悉的、却又陌生得令人心寒的土地上。他的面色凝重，圣光在体内微微流转，本能地抵御着从那片土地上弥漫过来的浓重死亡气息。这里，洛丹伦，是他和维琳，以及无数联盟勇士心中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记忆的碎片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不是具体的画面，而是一种弥漫着绝望与冰寒的感觉——那是天灾瘟疫带来的、对生命本身的亵渎，是亡灵天潮那无穷无尽、淹没一切的恐怖，是斯坦索姆那场无法挽回的悲剧带来的窒息感，最终，都汇聚到那个曾经光芒万丈、最终却堕入黑暗，将整个王国拖入深渊的身影——阿尔萨斯·米奈希尔。

他曾在这里战斗过，在巫妖王势力最猖獗的时候。他的圣光曾在这里净化过亡灵的污秽，也曾为倒下的战友祈祷。那些牺牲者的面孔已然模糊，但那份刻骨铭心的悲痛与愤怒，却如同烙印，深植于灵魂。如今，天灾的威胁在诺森德被遏制，但洛丹伦的伤痛并未痊愈，只是换了一种形式延续——被遗忘者，那些挣脱了巫妖王控制、却拥抱了黑暗自由的亡灵，在这片废墟上建立了他们的国度，而他们的女妖之王，刚刚将吉尔尼斯变成了又一个炼狱。

“感觉……比诺森德的冰封王座脚下，更让人窒息。”维琳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船舷边，站在艾伦身侧，与他一同眺望着那片死寂的海岸。她的手指紧紧攥着法袍的袖口，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作为来自达拉然的法师，洛丹伦的沦陷对她而言有着另一层意义。达拉然曾与洛丹伦并肩作战，无数法师在此陨落，肯瑞托的智慧也未能阻止这场悲剧。她记得导师们提起洛丹伦时那沉重的语气，记得那些关于阿尔萨斯背叛、关于凯尔萨斯王子带领血精灵离开、关于这座伟大人类王国最终命运的记载。书本上的文字，远不及亲眼目睹这片土地的死亡来得震撼。空气中紊乱的魔法波动，带着亡灵法术特有的刺骨寒意和某种……更加古老、更加扭曲的邪恶低语，让她感到一阵阵生理上的不适。

“死亡在这里……已经扎根了。”莱拉尔的声音低沉，充满了德鲁伊对生命被彻底扼杀的愤怒与悲哀，“自然之力几乎被完全驱逐，连大地本身都在黑暗魔法下痛苦地扭曲。这不是自然的循环，这是……彻底的终结与亵渎。”

布雷恩没有说话，只是用他锐利的猎人目光扫视着海岸线，像是在评估一片极度危险的猎场。他看到了几艘半沉没的、挂着部落标志的船只残骸，也看到了海岸线上隐约活动的、不属于活物的身影。“这地方，连鱼人估计都活不下去。”他最终咕哝了一句，语气沉重。

而塞拉，她的感受则更为复杂和直接。狼人敏锐的感官让她能清晰地捕捉到空气中每一丝腐臭和怨念。这片土地的死亡气息，与吉尔尼斯战场上新鲜的杀戮不同，这是一种沉淀了多年、深入骨髓的腐朽。它像一面冰冷的镜子，映照出吉尔尼斯可能的未来——如果她们失败了，如果联盟未能阻止部落，她的故乡，是否也会在若干年后，变成这样一片毫无生机的、被亡灵占据的鬼域？

这种联想让她不寒而栗，体内的野兽也发出了不安的低吼。她对被遗忘者、对部落的恨意，在这一刻变得更加具体，更加深刻。这不仅仅是阵营的对立，更是生者与死者、生命与腐朽之间的根本对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