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东宫联姻（2/2）

胡广夫人心中如同沸水翻滚。投资东宫？这无疑是一场豪赌。如今朝局明朗，晟王朱高晟如日中天，不仅在天津卫搞得风生水起，深得帝心，连一向桀骜的汉王都已表态臣服。太子病重，太孙失德，陛下心意难测，此时将孙女嫁入东宫，无异于将整个胡家的前途命运，系于一根即将断裂的朽木之上，风险巨大，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但另一方面，胡家与太子一系渊源颇深。太子朱高炽素来宽厚，对文官较为优待，胡广本人也多次受其礼遇。若在此危急关头，胡家断然拒绝，甚至转向晟王，难免会被士林清议诟病为“背信弃义”、“趋炎附势”，对于极其看重名声的胡家而言，这同样是难以承受的代价。而且，世事无绝对，万一……万一陛下顾念旧情，万一太子能挺过去，或者太孙将来有所转变呢？那此刻雪中送炭的胡家，便是力挽狂澜的功臣，将来富贵不可限量。

利弊权衡，如同两个巨大的磨盘，碾压着胡广夫人的心。她脸上依旧保持着从容的微笑，斟酌着词语道：“太孙殿下天潢贵胄，聪慧过人，如今不过是少年心性，待年长些，自然便沉稳了。至于姻缘之事，自有陛下和娘娘做主，臣妇岂敢妄议。”她巧妙地将皮球踢了回去，既没有明确拒绝，也没有立刻答应，留下了回旋的余地。

张太子妃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很快又掩饰过去，继续与胡广夫人和胡善围说着闲话，只是言语间，依旧不断暗示着联姻的可能与好处。

这场充满机锋与算计的赏花宴，其间的每一句对话，每一个眼神交流，很快便被无孔不入的“锦衣卫”眼线，详细记录了下来。密报通过特殊的渠道，以最快的速度，跨越数百里的距离，送到了尚在天津卫的朱棣手中。

天津卫，临时行在的书房内。朱棣看完了这份由赵王朱高燧亲自呈送的密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只是在看一份寻常的天气奏报。然而，熟悉他性情的贴身太监却知道，陛下越是平静，往往意味着内心的风暴越是剧烈。

他将密报随手递给侍立一旁的朱高晟和朱高煦。

朱高煦快速浏览完毕，嘴角撇了撇，发出一声毫不掩饰的冷哼：“哼！死到临头，还不忘拉人下水！那胡广也是个老迂腐，这等显而易见的火坑，难道还真想跳进去不成？他胡家几百年的清名，难道要毁于一旦？”

朱高晟则看得更为深远透彻。他放下密报，轻声道：“太子妃这是无奈之举，亦是绝望下的最后一搏。她试图通过联姻胡家，绑定以胡广为代表的传统文官清流势力，为太孙殿下构筑一道最后的政治防线，以期在未来的权力格局中，能保留一丝立足之地，或者说，讨价还价的资本。”他顿了顿，语气平淡却一针见血地补充道：“只是，她似乎始终没有明白，决定这一切的，从来就不是联姻与否，也不是文官集团的支持与否，而是……父皇您的圣意独断。”

这最后一句话，如同惊雷，再次点破了所有权力游戏的核心规则。

朱棣缓缓站起身，踱步到窗前，望着窗外天津卫不同于京师的、充满活力与秩序的景象——远处高耸的船坞，隐约传来的机器轰鸣，街上行色匆匆却精神饱满的工匠与商人……这一切，都与密报中描述的、那暮气沉沉的紫禁城东宫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他想起太子的病容，想起太孙那日大逆不道的言论，再对比身边这两个儿子——一个勇武善战，已彻底归心，愿为开拓之刃；一个雄才大略，正开创前所未有的盛世，且孝心可嘉。心中的那杆天平，早已倾斜得无以复加，答案清晰得不容任何质疑。

东宫那边如同困兽犹斗般的小动作，在他这位已然看清了未来方向的帝王眼中，显得既可笑，又可悲，更像是一出即将落幕的戏剧中，配角徒劳的挣扎。

“蚍蜉撼树，螳臂当车。”朱棣最终只淡淡地说了这么八个字，语气中充满了居高临下的不屑与最终裁决的冷漠。

他甚至没有下令去阻止这场联姻的谋划。因为在他眼中，这一切已然毫无意义，如同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他的注意力，他的雄心，早已被天津卫所展现出的强大活力、先进技术与辉煌蓝图所牢牢吸引。

他知道，是时候返回那座象征着权力巅峰，却也充满了陈旧气息的紫禁城了。他要去亲手终结一个旧时代，为一个崭新的、更强大的大明帝国，扫清最后的障碍。而东宫那边所有的挣扎与算计，都不过是这历史车轮滚滚向前时，发出的最后几声微不足道的、即将被湮灭的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