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密信暗流（2/2）

待朱能离开后，张辅重新铺开一张质地稍异、带有暗纹的宣纸。这纸，看似普通，实则来自天津卫的工坊，有其特殊的辨识方式。他提起笔，凝神静气，开始书写。这封信，并非给皇帝，而是给他认定的未来之主——晟王朱高晟。

信的抬头，他恭敬地写道：“臣张辅，恭请晟王殿下金安……”

在信中，他首先以极其恭敬和赞叹的语气，详细描述了抵达壹岐岛后的见闻，其内容比给皇帝的奏报更加细致，尤其是对新式装备的性能、军队的组织模式、士兵的精神面貌不吝赞美之词。

“……殿下所创之新军，实乃天兵下凡，非世间凡俗之师可比。‘定远’、‘镇远’，巍如山岳，炮火之威，鬼神皆惊；士卒所用之火铳，迅捷精准，刺刀森然，远近皆宜；营垒之整肃，医护之周全，更为臣生平仅见。汉王殿下统御得法，将士用命，东征之役，凯旋可期，此皆仰赖殿下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奠定胜基之故也！臣每思及殿下之深谋远虑，匠心独运，便感佩万分，五体投地！”

他极力强调了这一切成就的根源，在于朱高晟的“运筹帷幄”和“匠心独运”，将汉王的战功，巧妙地归结于晟王打下的基础。

接着，他的笔锋开始转向，带着一种看似忧国忧民、实则意有所指的谨慎：

“……然，臣观此虎贲之师，爪牙锋利，亦不免心生些许隐忧。军中将士，于汉王殿下之令固然凛遵，然言谈之间，于殿下您之感恩爱戴，尤甚一层。此虽足见殿下仁德广布，深得军心，然……恐亦招致不必要的猜忌。尤以京中某些不明就里、或心怀叵测之辈，若以此为由，构陷殿下与汉王，离间天家骨肉，则非社稷之福，亦非臣等所愿见也。”

他点出了军心更倾向于晟王的事实，并暗示这可能引来朝中对晟王和汉王的猜忌与攻击，将自己放在了为晟王考虑、担忧其遭受不公的立场上。

然后，他笔触更加隐晦，却清晰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与抉择：

“臣本愚钝，唯知忠君爱国。然自见识天津新貌，再睹此海外雄师，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殿下之才，经天纬地，非臣等凡夫所能揣度。未来能引领大明走向万世太平者，非殿下莫属。臣虽不才，愿效犬马之劳，紧随殿下骥尾，略尽绵薄之力。此番东征，臣必竭尽全力，辅佐汉王殿下克竟全功，同时，亦会密切关注军中动向，若有任何不利于殿下之言论或事端，必当第一时间密报于殿下知晓……”

这几乎已经是赤裸裸的投诚宣言了。他明确表示自己认识到了朱高晟才是未来的希望，愿意效忠，并承诺在东征期间，既协助汉王，更会充当晟王在军中的耳目。

最后，他以一段充满暗示的话语作为结尾：

“陛下处，臣自当与成国公联名，据实奏报此地情形，然其中分寸，臣自有斟酌，绝不会令殿下处于被动之地。望殿下于京师，善加保重，静候佳音。臣在此异域，遥祝殿下千岁金安，盼早日凯旋，得聆殿下教诲。”

信写毕，张辅仔细吹干墨迹，用一种特殊的火漆封印好，上面压印的，是他私人一枚极少使用的印章图案。他将这封信与给皇帝的奏报分开，通过一条只有他自己及其绝对心腹才知道的、与天津卫方面联系的秘密渠道，将这封代表着未来政治投资的关键信件，送了出去。

做完这一切，张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走到窗边，望着东方即将破晓的天空，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对未来的期待，有背叛旧有阵营的一丝不安，但更多的，是一种押注于未来强者的决绝与冷静。

他知道，当这两封内容侧重不同、立场微妙差异的信件，跨越重洋，分别送达紫禁城的永乐皇帝和京师的晟王府时，必将在这两位大明最具权势的父子心中，投下截然不同，却都分量极重的石子，激起难以预料的波澜。

而他自己，已经在这场尚未完全明朗的棋局中，悄然落子，站在了他认为最终会赢的那一边。海天之际，曙光微露，映照着他坚定而又深沉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