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奇物安军（2/2）
“走，去看看！”朱高煦大手一挥，率先向外走去。张辅、朱能自然也紧随其后。朱高燧和好奇探出头来的朱瞻基也跟了上去。
来到港口，只见三艘体型中等的运输船已经靠岸，船上悬挂着晟王府的旗帜和天津卫的标识。与“逐风号”不同，这些船更侧重于载货，但船型依旧带着天津新式舰船的流畅感。船上的人员正在紧张有序地卸货，一箱箱、一筐筐的物资被搬下船，堆放在码头上。
负责押运的是一名身着天津卫低级文官服饰的年轻人，见到几位王爷和国公，连忙上前行礼：“下官天津卫物资调度司主事，林远，奉晟王殿下之命，特押运一批军需物资，前来犒劳征倭将士，并听候赵王殿下调遣！”
“哦？老四送了什么好东西来？”朱高煦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些包装严实的箱子。
林远恭敬地回答道：“回汉王殿下，此次运送的物资主要有以下几类：其一，是新型军粮，‘罐头’。”
“罐头？”众人皆露疑惑之色。
林远命人打开一个木箱，里面是一个个码放整齐、表面镀了一层薄锡（防锈）的马口铁罐子。他拿起一个，指着上面的标签说道：“此物名为‘军用罐头’，内有熟制肉类、鱼类或蔬菜，经过特殊密封和加热处理，可在不腐坏的情况下保存数月甚至更久！食用时，只需用配发的开罐器打开，即可直接食用，亦可加热。极大方便了行军作战，尤其是缺乏新鲜补给之时。”
说着，他示范着用一个小巧的开罐器打开了一个罐头，顿时，一股浓郁的肉香弥漫开来！里面是油光发亮、炖得烂熟的红烧猪肉！
朱高煦、张辅等人都是带兵的老行伍，深知军粮的重要性。新鲜食物难以保存，干粮又硬又难以下咽，这“罐头”若能长期保存且味道尚可，简直是革命性的发明！
“妙啊！”朱能忍不住赞道，“有了这东西，老子……末将的兵就不用天天啃硬邦邦的干粮了！”
林远又指向另外的物资：“其二，是各类海鱼、海鲜的新式烹饪法和调料包。晟王殿下言，倭国四面环海，海产丰富，但军中烹饪手法单一，将士们易生厌食。这些烹饪法简单易学，可让随军厨子就地取材，改善伙食。”
“其三，是大量水果，以及……椰子。”林远指着一些用稻草包裹的、圆滚滚的褐色果实，“晟王殿下特意嘱咐，水果需尽快分发食用，以补充将士体内所需之‘维生素’，可防坏血病等疾。而这椰子，汁液清甜解渴，果肉亦可食，乃是天然佳品。殿下还附上了如何辨别椰子成熟、如何开口饮用的图解说明。”
“维生素？坏血病？”这些名词对朱高煦等人来说十分陌生，但“防病”二字他们听懂了。以往长期航海或驻扎海外，士卒因病减员甚至比战损还多，尤其是那种牙龈出血、浑身无力的“怪病”（坏血病）。若这水果和椰子真能防治，其价值无可估量！
朱瞻基在一旁听得两眼放光，与有荣焉地小声对朱高燧说：“三叔你看，四叔想得多周到！”
朱高燧微微颔首，心中对四弟的佩服又加深了一层。这不仅仅是送物资，这是在从根本上提升军队的持久作战能力和士气！
“还有呢？”朱高煦兴趣更浓。
林远笑道：“其四，是一些用于军中闲暇时娱乐之物，由天津卫工匠精心制作。”他让人抬上来几个箱子，打开一看，里面是各种小巧的物件。
“这是‘五子棋’，规则简单，两人对弈，趣味无穷。”
“这是新式‘象棋’，棋子刻画更清晰，棋盘可折叠，便于携带。”
“这是……‘足球’。”林远拿起一个用多块皮革缝合而成的、充满气的球体，“此球弹性极佳，晟王殿下制定了简单的规则，两队人马可在空地上追逐踢抢，既能锻炼体魄，又能排解烦闷，增强团队协作。”
看着这些琳琅满目、闻所未闻的物资，从维系生命的军粮药品，到陶冶情操的娱乐器物，可谓考虑得无微不至。张辅和朱能这两位见多识广的老将，都看得目瞪口呆。他们打了半辈子仗，何曾见过哪位王爷、哪位统帅，能为底层士卒考虑到如此细致的地步？！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犒劳了，这是一种全新的、将士兵当作“人”来关怀的治军理念！
物资很快被分发到各营。起初，士兵们对这些新奇玩意也充满了好奇和疑惑。
尤其是在看到那亮闪闪的“罐头”时，许多老兵油子都嗤之以鼻：“这铁疙瘩能吃？别是唬人的吧？”
但当随军厨子按照说明，将罐头加热后分发给一些士卒品尝后，整个军营几乎沸腾了！
“香！真他娘的香！这肉炖得烂糊，入口即化！”
“还有这鱼罐头，一点腥味都没有，比咱们自己捞上来烤的强多了！”
“这果子甜！汁水多！好久没吃到这么水灵的东西了！”
很快，罐头和水果的美味便征服了所有人的味蕾。尤其是那些长期啃食干硬粮秣、嘴里淡出鸟来的士兵，更是将这些来自天津卫的物资视若珍宝。
而当闲暇时分，五子棋、象棋在营中铺开，足球在空地上被争抢踢飞时，军营中的气氛更是为之一变。
往日里，士兵们除了操练就是发呆，或者聚众赌博，难免滋生事端。如今，有了这些健康的娱乐方式，许多人都被吸引了。
树荫下，两个老兵为了一步棋争得面红耳赤，周围围着一圈人指手画脚，欢声笑语不断。
空地上，一群赤膊的汉子为了一个足球奔跑追逐，汗流浃背，喊声震天，充满了活力。
甚至还有一些识字的军官，被派发到了简单的足球规则图解，正饶有兴致地研究，试图组织起更规范的比赛。
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而充满生气的氛围，开始在这支久经战阵、神经紧绷的军队中弥漫开来。
夜深人静时，一堆篝火旁，几名来自山东的老兵围坐在一起，分享着一个打开的水果罐头。
“啧，这晟王殿下……真是神了！”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老兵咂巴着嘴，感叹道，“你说他一个王爷，金枝玉叶的，咋就知道咱们当兵的想吃啥，想玩啥呢？”
“可不是嘛！”另一个瘦高个接口道，“俺当兵十几年，从北打到南，又打到这倭国，还是头一回遇到上头主动给咱们送这些……这些零嘴和玩物的！”
一个年纪稍轻的士兵抱着足球，爱不释手：“这球真好玩！比蹴鞠带劲多了！跑起来浑身舒坦！比赌钱强！”
刀疤脸老兵压低声音，带着由衷的感慨：“兄弟们，说句实在话，以前咱们跟着汉王殿下打仗，汉王勇猛，赏罚也分明，咱们服气！可……总觉得少了点啥。现在赵王殿下刚来，这天津卫的物资一到……嘿，感觉不一样了！好像……上头真的把咱们当人看了，知道咱们除了打仗卖命，也得吃喝拉撒，也得有点乐子。”
瘦高个点了点头，眼神中带着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光：“是啊……就冲这口罐头，这个球，还有惦记着怕咱们得病送来的果子……以后赵王殿下但有差遣，俺这条命，卖给他也值了！”
“对！值了！”几个老兵低声附和道。
类似这样的对话，在征倭大军的各个营地里悄然发生着。朱高晟这批看似不起眼的“奇物”，以其无微不至的关怀和超越时代的理念，在极短的时间内，极大地安抚了军心，提升了士气，更在无形中，为刚刚接手军权的赵王朱高燧，赢得了难以估量的底层支持和人望。
站在帅帐外，看着远处营地里传来的欢声笑语和篝火的光芒，听着风中隐约传来的、士卒们对“晟王殿下”和“赵王殿下”的由衷称赞，朱高燧心中感慨万千。
他再一次深刻地认识到，自己那位四弟的可怕与……可敬。他不仅仅是在提供物资，他是在播撒一种种子，一种名为“忠诚”与“归属”的种子。与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手段相比，自己以往那些权谋算计，显得何其苍白无力。
张辅和朱能不知何时也来到了他身后，望着营中的景象，默然无语。良久，张辅才轻叹一声，语气复杂：“晟王殿下如此臂助，皇爷何愁大事不成？”
朱能也瓮声瓮气地道：“殿下，末将……服了！以后晟王指哪儿，末将打哪儿！绝无二话！”
这一次，他们的表态，少了几分迫于密诏的无奈，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认同。
朱高燧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心中那份因“犁庭扫穴”而带来的沉重与阴郁，似乎也被这营地中难得的温暖灯火驱散了些许。他深吸一口带着海腥和食物香气的空气，知道，自己可以开始着手布置那黑暗而艰巨的任务了。至少，他手下的这支军队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