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雷达惊芒（2/2）
朱高晟强忍着初次亲眼目睹如此惨烈杀戮场面的不适，下令道：“将所有首级割下，带走！尸体就地掩埋。动作要快！”
这是他必须面对的环节。在这个时代，军功很大程度上以首级记。他要让父皇和所有人看到他的能力，这些首级就是最好的证明。
当朱高晟率领着队伍，拖着装满首级、用缴获的马匹驮着的“战利品”，悄然返回明军大营时，已是下午时分。
他们这一行人马，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显而易见的战利品，根本无法悄无声息地回归。立刻有军官上前盘查，当看清那一个个狰狞的、属于瓦剌骑兵的首级，以及带队者竟然是那位被勒令待在后方的小王爷时，整个营地边缘都轰动了！
消息像风一样传遍了中军。
朱棣正在大帐内与柳升、丘福等人商议军情，听到侍卫急报，说是晟王殿下带着一支小队回来了，还……还带回了超过一百颗瓦剌首级！
帐内瞬间安静下来。
朱棣先是愕然，随即眉头紧锁，第一反应是愤怒！这小子，果然阳奉阴违！竟然敢偷偷跑出去！但紧接着，那“超过一百颗瓦剌首级”的消息，像重锤一样砸在他心上，让他感到一阵难以置信。
“让他进来！还有，把那些首级也抬进来！”朱棣沉声道，脸色看不出喜怒。
很快，朱高晟走入大帐，他依旧穿着那身沾满尘土和些许血渍的劲装，虽然努力保持镇定，但微微苍白的脸色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还是出卖了他。在他身后，韩固等人抬着几个沉甸甸的、散发着血腥气的麻袋。
“儿臣，参见父皇。”朱高晟单膝跪地。
“起来。”朱棣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朱高晟，又扫过那些麻袋，“说吧，怎么回事？朕记得，让你好好待在后面。”
朱高晟抬起头，眼神清澈，带着一丝年轻人建功立业后的兴奋（部分是装的），更多的是倔强：“回父皇，儿臣……儿臣并非有意违抗军令。只是觉得，大军在外，斥候侦查至关重要。儿臣手下这些人，装备了些新式弓箭，脚程也快，便想着……想着出去碰碰运气，看能否抓几个舌头，或者清理一下大军侧翼的苍蝇。没想到，运气不错，遇到了这么一股……”
他说的半真半假，将自己主动出击说成了“碰运气”和“清理侧翼”。
朱棣不置可否，对侍卫挥了挥手。侍卫上前，解开麻袋，将里面血淋淋的首级哗啦啦倒了出来，瞬间在大帐中央堆起了一座小山！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整整一百二十颗！大部分面容扭曲，带着临死前的惊恐，其中不乏戴着皮帽或简易铁盔的军官！
柳升、朱能、丘福等宿将倒吸一口凉气！他们都是沙场老将，一眼就能看出这些首级的新鲜程度和所属部落（从发式和面容特征）。这绝对是一场刚刚发生的、干净利落的歼灭战！而且是在敌方兵力两倍于己的情况下完成的零伤亡歼灭战！
这……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战绩！就算是他们麾下最精锐的夜不收，也未必能做到如此完美！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朱高晟身上，充满了震惊、审视，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这位平日里鼓捣奇技淫巧的王爷，竟然有如此狠辣果决的军事才能和带兵能力？
朱棣看着那堆首级，又看看站在面前，身姿挺拔、眼神明亮（虽然脸色有点白）的儿子，心中的怒火早已被巨大的惊喜和自豪所取代！他甚至忽略了朱高晟擅离职守的过错（或者说，这功绩足以抵消过错）！
“好！好！好！”朱棣连说三个好字，大步走到朱高晟面前，用力拍着他的肩膀，龙颜大悦，笑声震得帐篷都在发颤，“好小子！真有你的！不愧是我朱棣的儿子！果然是最像老子的！哈哈哈！”
他看着朱高晟，眼中充满了激赏：“朕就知道！你小子骨子里就不是安分的主！有点骄傲怎么了？有本事的人才有资格骄傲！看看！这就是你骄傲的资本！以五十破百二十，零伤亡！古之名将，也不过如此！”
朱棣的赞誉毫不吝啬。他转向众将，得意之情溢于言表：“诸位爱卿都看到了吧？这就是朕的麒麟儿！不仅能搞出银行、宝钞、神臂弓，这临阵杀敌，也一样不落人后！假以时日，必是我大明又一擎天之柱！”
柳升等人面面相觑，虽然觉得陛下这话有点……过于偏爱，但看着那堆实实在在的首级，也无法反驳，只能纷纷躬身：“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晟王殿下勇武睿智，实乃大明之福！”
帐内气氛热烈，充满了对朱高晟的夸赞和对他麾下那支神秘小队的好奇。然而，就在这一片赞誉声中，异变陡生。
朱高晟听着父皇和众将的夸赞，感受着那浓烈到化不开的血腥气不断钻入鼻腔，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那堆狰狞的首级上。那些圆睁的双眼，扭曲的表情，飞溅的脑浆和凝固的血液……之前战斗中因高度紧张和兴奋而被压下的生理不适，此刻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袭来！
他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脸色瞬间由白转青，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唔……呕——！”
他再也忍不住，猛地弯下腰，对着大帐光滑的地面，剧烈地呕吐起来！
刚才还意气风发、被皇帝盛赞为“古之名将不过如此”的少年英雄，此刻吐得昏天黑地，狼狈不堪，连眼泪都呛了出来。
“……”
大帐内瞬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朱棣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柳升、丘福等一众杀人如麻的老将先是一愣，随即不知是谁先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紧接着，如同连锁反应，所有人都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殿下！您这……哈哈哈哈！”
“哎呦喂！殿下到底是年轻啊！见过血，吐出来就好了！哈哈哈！”
“吐着吐着就习惯了！想当年老子第一次砍人头，吐得比殿下还厉害呢！哈哈哈！”
就连一向严肃的柳升，也忍俊不禁，捋着胡须摇头失笑。朱能更是笑得捶胸顿足，指着朱高晟对朱棣道：“陛下！臣看出来了，殿下这打仗的本事像您，这……这吐起来的模样，倒是像极了普通人！哈哈哈！”
朱棣看着吐得稀里哗啦、满脸窘迫的儿子，又看看笑得前仰后合的臣子们，那点因为儿子失仪而产生的小小不悦，也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哭笑不得的温情和……更加真切的放心。
这小子，终究还是个孩子啊。有锐气，有本事，但也还有正常人的反应，会害怕，会不适。这很好，这说明他并非冷血嗜杀之徒，他的心还是热的。
他走上前，没有责怪，反而轻轻拍着朱高晟的后背，语气带着难得的温和：“好了好了，吐出来就好了。第一次，都这样。朕当年……嗯，反正都这样。”他及时刹住了车，没暴露自己当年的糗事。
“韩固！”朱棣对侍立帐外，同样想笑又不敢笑的韩固喊道，“还不快扶你家殿下回去休息！准备点清水和热汤！”
“是！陛下！”
朱高晟在韩固的搀扶下，满脸通红（一半是吐的，一半是羞的），几乎是逃离了中军大帐。身后那善意的、洪亮的笑声，久久回荡。
这场由朱高晟主导的、堪称完美的初战，最终以这样一种令人啼笑皆非的方式落下了帷幕。然而，其带来的影响，却是深远而巨大的。
它证明了朱高晟并非纸上谈兵，他拥有着惊人的战场直觉和指挥能力（他们以为是直觉），他麾下那支神秘的小队和那可怕的复合弓，成为了明军将领们热议和羡慕的对象。
更重要的是，它在朱棣心中，彻底坐实了朱高晟“类己”的印象——有勇有谋，敢想敢干，锐意进取！虽然还有点年轻人的毛躁和“娇气”（吐了），但这恰恰让他显得更加真实、可爱。
而朱高晟自己，在经历了一番天翻地覆的呕吐和社死之后，躺在自己的帐篷里，虽然身体疲惫，胃里依旧翻腾，但眼神却愈发坚定和明亮。
“吐是真吐了……但仗，也是真打赢了！雷达，好用！‘党卫军’，可靠！”
“霍去病初次上阵，想必也有他的狼狈吧？没关系，这只是开始！”
他握紧了拳头，感受着脑海中那幅依旧清晰的全息地图，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个弧度。
“下一次……下一次，我一定不会吐了！而且，我要打一场更大的！大明帝国你们的冠军侯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