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仁心妙策(2/2)
帐内,一片寂静。
柳升、朱能、张辅等文武重臣,全都陷入了沉思。他们都是这个时代顶尖的人物,或许一开始被“平均分配”惊住,但细细品味朱高晟的整个方案,越想越觉得其中蕴含着极其高明的政治智慧和长远的战略眼光。
这不仅仅是权术,这背后,是一种罕见的、真正站在底层牧民角度思考问题的仁恕之心和赤诚情怀!他考虑的不是如何最大限度地盘剥,而是如何让这些归附的百姓能活下去,并且能活得更好,从而真心归附!
朱高煦看着自己的四弟,眼神复杂无比。他自问勇武过人,在战场上是一把好手,但对于这种涉及民生、经济的深层治理,却从未想到过如此细致而又充满魄力的方法。老四这家伙,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这想法,太惊人了!但也……太有吸引力了!
朱棣端坐在上,面上不动声色,但微微眯起的眼睛和停止敲击桌面的手指,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他锐利的目光仿佛要穿透朱高晟的身体,看清他灵魂深处到底还藏着多少这样惊世骇俗的想法。
“平均分牛羊……赊贷……税羊……新型牧草……予民以利,取民以信……”朱棣在心中默默咀嚼着这几个关键词。他想起自己父皇,太祖高皇帝,出身微末,最知民间疾苦,制定政策时常有恤民之举。而自己这个儿子,生于深宫,长于富贵,为何能有如此体恤底层、着眼于长远的赤子之心?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聪慧或者勇武可以形容了。这是一种格局,一种胸怀!一种超越了个人和阶级局限,真正为江山社稷、为生民立命的胸怀!
良久,朱荣长长吐出一口气,看向朱高晟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郑重和一丝敬佩:“晟王殿下……此策,老臣细细思之,看似让利与民,实则以小利换长治久安之大利!若能行之有效,则漠北诸部,非但不是负担,反将成为我大明北疆之屏障,源源不断之宝库!殿下之仁心妙策,老臣……佩服!”
柳升也抚须感叹,语气带着由衷的赞许:“殿下年纪轻轻,竟能思虑及此,体察民瘼,谋划深远。此策不仅可行,更蕴含圣王之道!‘草原承包,定额税畜’……妙啊!如此一来,朝廷省却管理之繁冗,牧民得享劳作之成果,两相得益!臣以为,大可一试!”
朱荣更是直接起身,对着朱棣躬身道:“陛下!晟王殿下此策,乃真正的经国济世之良方!非大智慧、大胸怀者不能提出!臣附议!”
就连一开始主张强硬措施的丘福,在琢磨过味来之后,也挠了挠头,瓮声瓮气地道:“好像……是这么个理儿!让鞑子……不,让那些牧民自己给自己干活,肯定比拿着鞭子赶他们卖力!到时候牛羊多了,咱们收税也收得痛快!殿下,你这脑子是咋长的?”
帐内众将,此刻再无质疑,纷纷出言表示赞同和支持。看向朱高晟的目光,已经彻底从看待一个勇猛亲王,转变为看待一个拥有卓越政治智慧的、潜在的帝国掌舵人。
朱高煦用力拍了拍朱高晟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那眼神分明在说:“好小子!真给你二哥长脸!”
朱棣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已是波澜起伏。他再次深深地看着朱高晟,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自己的这个儿子。那份超越年龄的沉稳,那份洞察世情的智慧,那份难得的仁恕之心……这一切,都让他感到无比的欣慰,甚至……一丝震撼,震撼在于,自己的儿子能跨越自己的阶层对阶层以下的人抱有同理心,这种同理心不是没有,但难得的是跨越这个阶层,或者说对自己阶层的背叛。
“高晟,”朱棣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的提议,朕准了。”
“此事,便由你主导,柳升、协助,会同户部、兵部相关人员,详细拟定章程,尽快在已归附的部落中择选试点,推行此‘草原承包,定额税畜’之策。所需新型牧草种子,由你负责提供,并选派得力人手指导种植。”
“儿臣(臣)领旨!”朱高晟、柳升、张辅齐声应道。
朱高晟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更是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成就感。他不仅仅是为自己提出的策略被采纳而高兴,更是为这片草原上的无数普通牧民,或许能因此避免流离失所、为奴为婢的命运,能够凭借自己的勤劳过上安稳的日子而感到由衷的喜悦。
【这才是真正的力量啊……】他在心中默念,【不是毁灭,而是创造;不是掠夺,而是给予希望。那群最可爱的人,你们看到了吗?你们的精神,你们的智慧,哪怕跨越时空,也能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绽放出新的光芒。】
会议结束,众将告退,各自去忙碌。朱高晟也被朱棣留下,详细询问了一些关于新型牧草和具体操作层面的细节。
当朱高晟最终走出中军大帐时,夕阳的余晖将草原染成了一片金红。他看着远处那些正在安顿的部落营地,炊烟袅袅,偶尔传来牛羊的叫声,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
他知道,这条路还很长,会遇到很多困难。但今天,他播下了一颗种子,一颗名为“希望”与“公平”的种子。他相信,只要用心浇灌,这颗种子终将在这片广袤的草原上,生根发芽,开出最绚烂的花朵,结出最丰硕的果实。
而帐内的朱棣,独自站在地图前,目光深邃。他回想起朱高晟提出策略时那清澈而坚定的眼神,那不为私利,只为社稷百姓的赤诚,嘴角终于缓缓勾起一抹近乎于骄傲的弧度。
“臭小子……朕,果然没有看错你。”
“除了父皇(朱元璋)……这满朝文武,皇族子弟,心中真正装着那些放羊牧马的底层百姓的,恐怕……真的就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