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战神逐寇（2/2）
刹那间，整个明军大营，无论是刚刚经历血战正在休整的士兵，还是负责警戒的后备部队，亦或是后勤民夫，所有人都自发地涌了出来，聚集在道路两旁！
他们看着那个骑行在队伍最前方、虽然一身血污狼狈却难掩英武勃发之气的年轻亲王，看着他马后那些象征着瓦剌权柄的王旗和垂头丧气的贵族俘虏，回想起他今日在战场上的无敌神威，以及那奋不顾身追亡逐北的胆魄……
一种混合着胜利狂喜、对强者的崇拜、以及对带领他们走向辉煌的领袖的无上敬仰之情，如同火山般喷发出来！
“晟王殿下！”
“晟王殿下！”
“晟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震耳欲聋的、如同海啸般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响彻云霄，震撼着整个漠北草原！无数士兵激动地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将头盔抛向空中，脸色因兴奋而涨红！这一刻，朱高晟在军中的声望，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顶峰！他不再是那个依靠皇帝宠幸和新奇想法的亲王，而是真正用赫赫战功和无双勇武，赢得了全军上下发自内心尊崇的军神！
朱高晟骑在马上，享受着这山呼海啸般的欢呼，看着道路两旁那些狂热的面孔，心中充满了巨大的满足感和成就感。他仿佛已经看到了父皇那惊喜、赞赏甚至带着一丝骄傲的表情，看到了自己因这盖世奇功而得到的丰厚赏赐和更加稳固的地位。
他就像一个考了第一名、急切想要得到父亲夸奖的孩子，迫不及待地向着中军大帐方向加速行去。
中军大帐前，朱棣负手而立，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柳升、朱勇、丘福、等一众核心将领，皆肃立两侧，大气都不敢喘。营外那震天的“晟王殿下”的欢呼声，听在朱棣耳中，非但没有丝毫喜悦，反而让他心中的怒火如同添薪的烈焰，越烧越旺！
那个混账东西！竟敢违抗军令！竟敢以身犯险！竟敢……让他这个皇帝，这个父亲，体会到了几乎心脏停止跳动的恐惧！
很快，朱高晟那标志性的、沾满血污的身影出现在了帐前空地上。他利落地翻身下马，脸上还带着炫耀和期待的笑容，几步走到朱棣面前，抱拳行礼，声音洪亮，甚至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得意：
“父皇！儿臣幸不辱命！已将瓦剌酋首马哈木、太平、把秃孛罗等残部，围困于二十里外山谷之中！柳国公部下正在清剿，擒获在即！此战，我军大获全……”
他“全胜”二字尚未出口，异变陡生！
一直沉默如同雕像般的朱棣，猛地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呵斥，只有一道快如闪电的腿影！
“嘭！”
一声沉闷的巨响！
朱棣竟然毫无征兆地、结结实实地一脚，狠狠踹在了朱高晟的胸口！
这一脚，蕴含着朱棣无尽的惊怒、后怕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力道之大，远超寻常！
朱高晟猝不及防，他纵然有天生神力，但面对暴怒下的父亲这毫无保留的一脚，又是心神松懈、毫无防备之时，整个人如同被狂奔的野牛撞中，闷哼一声，直接向后倒飞出去，“啪嚓”一声摔在地上，还滚了两圈才停下！身上的血污沾满了尘土，显得狼狈不堪。
全场瞬间死寂！
刚才还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戛然而止，所有看到这一幕的将领、士兵，全都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陛下……陛下竟然当着全军的面，一脚踹飞了刚刚立下不世奇功的晟王殿下？！
朱高晟也被这一脚踹懵了，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剧痛传来。他躺在地上，捂着胸口，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的朱棣，委屈、不解、还有一丝愤怒涌上心头：“父……父皇？您……”
“闭嘴！”朱棣的怒吼如同惊雷炸响，他指着朱高晟，手指都在颤抖，“你这个混账东西！谁让你去的？！朕的命令你都敢当耳旁风？！穷寇莫追！穷寇莫追！自古用兵之常理，你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他越说越气，大步上前，似乎还想再补上几脚，被一旁的柳升、朱能死死拦住。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
“殿下年轻气盛，也是一心为国，求胜心切啊！”
朱棣猛地甩开众人，怒视着挣扎着爬起来的朱高晟，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带着一丝沙哑：“一心为国？求胜心切？朕看你是找死！万一有埋伏呢？万一有陷阱呢？万一你陷进去了呢？！你让朕怎么办？！让你娘在九泉之下如何瞑目？！让江山设计以后……”
他猛地顿住，似乎意识到失言，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后续的话语，但眼中的后怕与怒火却丝毫未减。
朱高晟此刻也明白过来，父皇并非不欣赏他的功劳，而是被他那不顾自身安危的冒险行为给彻底激怒、吓到了。他连忙跪倒在地，也顾不得胸口疼痛和满身尘土，哀求道：“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以后再也不敢了！求父皇让儿臣留在军中，儿臣还要追随父皇，保护父皇……”
“保护朕？就你这般莽撞，朕看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朱棣厉声打断他，“功是功，过是过！你今日之功，朕给你记着！但你违抗军令、擅离职守、以身犯险之过，绝不能轻饶！”
他环视众将，最终目光落在朱高晟身上，一字一句地宣布：“传朕旨意！晟王朱高晟，即日起，解除一切军职！由其亲卫护送，即刻启程，返回南京！无朕旨意，不得离京！”
“父皇！”朱高晟如遭雷击，惊呼出声。返回南京？这等于将他排除在此次北伐的所有后续行动之外！
“陛下！”柳升、朱能等人也连忙跪下求情，“陛下，殿下虽有过错，然其勇武果决，阵前擒王，于大军士气鼓舞，于战役决胜，功莫大焉！且殿下年轻，难免冲动，经此一事，必能吸取教训！还请陛下从轻发落，允许殿下戴罪立功！”
丘福更是直接道：“陛下，老臣觉得殿下打得好！打仗就要有这股子猛劲！要不是殿下追得狠，马哈木那几个老小子能那么容易被围住？功大于过！功大于过啊！”
朱棣看着跪倒一地的重臣，又看了看一脸惨白、眼中带着哀求的儿子，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但那份后怕依旧萦绕不去。他沉默片刻，冷冷道：“功过岂能相抵？若非念其初犯，确有微功，朕岂能如此轻饶？”
他盯着朱高晟：“你的封赏，待班师回朝后再议。但此次北伐，没你的事了！给朕老老实实回南京待着去！”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沉重：“还有，你麾下韩固、李毅等亲卫将领，护卫不力，未能劝阻主子涉险，各领二十军棍！以儆效尤！”
最后，朱棣走到朱高晟面前，俯视着他，声音低沉却如同重锤，敲在朱高晟和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给朕记住！你的命，不仅仅是你自己的！你是大明的亲王，是……是朕的儿子！你是大明的未来！是帝国最珍贵的瑰宝！岂能如此任性，轻掷于险地？！若再有下次，朕绝不轻饶！滚起来，收拾东西，立刻给朕滚回南京去！”
这番话，与其说是斥责，不如说是一种沉甸甸的、近乎直白的宣告与保护。朱棣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所有人，也告诉朱高晟自己，这个儿子在他心中，在帝国未来的版图中，占据着何等重要的、不可替代的位置！
朱高晟愣愣地听着，心中的委屈和不解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所取代。他明白了，父皇的震怒，源于极致的担忧；那狠狠的一脚和严厉的惩罚，包裹着的，是深沉如海、不擅表达的父爱，以及对帝国继承人安全的绝对重视。
他不再争辩，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尽管胸口还疼，脸上却忽然露出了一个有些没心没肺的、甚至带着点嬉皮笑脸的笑容，对着朱棣躬身一礼：
“儿臣……领旨谢恩！父皇教训的是，儿臣知错了！儿臣这就滚回南京，保证老老实实的，绝不再让父皇担忧！”
看着他这副瞬间“认错”、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朱棣气得差点又是一口气没上来，指着他“你”了半天，最终化作一声无奈的、混合着怒意与如释重负的叹息，狠狠一甩袍袖，转身走进了中军大帐。
帐外，众将看着虽然挨了揍、被罚回京，却似乎并不沮丧，反而眼神更加清亮、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笑意的晟王殿下，面面相觑，心中皆是感慨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