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遗忘之沙（2/2）

“约定？”

“嗯。”老怀特缓缓说道，“当年，我成功制造出‘贤者之石’，获得了永生。我的妻子，佩雷内尔，她和我一起，分享了永恒的生命。”

“我们以为，这是神明最大的恩赐。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看遍这个世界的风景，探索所有未知的奥秘。但我们都错了。”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无尽的痛苦。

“永生，不是恩赐，是诅咒。当你的亲人，你的朋友，你所熟悉的一切都在你面前化为尘土，一次又一次，周而复始。那种孤独，足以将任何坚定的心智都彻底逼疯。”

“佩雷内尔……她比我更早地承受不住了。她开始厌倦这永无止境的生命，她开始怀念死亡的安宁。大概在两百年前，她选择在我面前，亲手毁掉了属于她的那半块‘贤者之石’。”

“她在我的怀里，慢慢地变老，化为了灰烬。她在临死前，让我答应她一件事。”

“她让我，一定要找到彻底忘记她的方法。然后，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去迎接属于我自己的，那迟来了数百年的死亡。”

“她说，她会在轮回的终点等我。但她不希望我，带着对她数百年沉重的记忆和爱，去见她。她希望我能以一个‘全新’的灵魂，去重新认识一个‘全新’的她。”

“这就是……我们的约定。”

老怀特的故事说完了。

店里一片死寂。

就连一向没心没肺的钟离久，听完这个故事，心里也感到了一阵莫名的酸楚。

永生的孤独，与爱人的约定。

这确实是一段，沉重到足以压垮一个人的记忆。

忘记，或许真的是对他，也是对她，最好的解脱。

“值得吗？”钟离久轻声问道。

“没有值不值得。”老怀特摇了摇头，他打开了水晶瓶的瓶塞，脸上露出了一丝解脱的微笑，“这只是……一个丈夫，对他的妻子，最后，也是最深沉的爱。”

说完，他不再犹豫，将瓶中的“遗忘之沙”，全部倒入了口中。

银色的沙子在他口中化作点点星光，融入了他的身体。

他闭上了眼睛，身体微微颤抖着。

钟离久能清晰地看到，他身上那股与“佩雷内尔”这个名字相关的，长达数百年的因果线，正在被一股更加霸道的法则之力，从根源上，彻底地抹除。

片刻之后，老怀特重新睁开了眼睛。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依旧带着沧桑，却少了几分无法言喻的沉重，多了一丝……茫然。

“奇怪……”他看着自己手里的空瓶子，又看了看眼前的钟离久几人，有些困惑地挠了挠头，“你们是谁？来我这破店里买东西的吗？还有……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哭？”

他抹了抹自己不知不觉流下的眼泪，一脸的莫名其妙。

他忘了。

他彻底忘记了那个他爱了数百年的女人，忘记了那个让他痛苦了数百年的约定。

从这一刻起，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守着一家古董店的，孤独的矮小老头。

看着他这副样子，钟离久心里五味杂陈。

她不知道，这对他来说，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我们是来跟你告别的。”钟离久收起了自己的情绪，淡淡地说道，“多谢你的情报，交易完成了。”

“哦？哦……”老怀特还是一头雾水，但还是习惯性地摆了摆手，“那……慢走，不送。”

钟离久没有再多说什么，她带着冥时晏三人，转身走出了这家古董店。

当他们走出店门，外面的阳光照在身上时，钟离久回头看了一眼那块几乎看不清字迹的招牌。

“潘多拉的魔盒”。

打开魔盒，放出的是灾难与不幸，但最后留下的，是希望。

或许，对于老怀特来说，遗忘，就是他最后的“希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