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章 老夫以项上人头作保(2/2)

在陈希文拿出这第二份遗珠的时候,道理、人心、大义,已经全部站在了陈希文那边。

他输了,一败涂地。

可他不能认!

他深吸一口气,从队列中走出,做着最后的挣扎。

“陈公!”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绝望的疯狂。

“就算……就算此等文风并非孤例!就算他们皆是忧国忧民之士!”

“但那份被您置于顶端的卷子,它的作者,京中早有传言,说他心思诡谲,行事不端,绝非社稷之福!”

他抬起头,血红的眼睛直视着陈希文,抛出了最后的毒箭。

“文章可以为假,德行才是根本!”

“我等为国选材,若选出一个旷世奇才,却是一个心术不正的奸佞!这个责任,您担得起吗?!”

“为了一个声名狼藉之徒,将我等所有考官的清誉,将本次春闱的公信,置于如此巨大的风险之中!”

“陈公,您,真的想好了吗?!”

这诛心之问,如同一道阴风,吹遍了明伦堂的每一个角落,让刚刚因那份务实之卷而燃起些许热血的考官们,再度冷静了下来。

是啊,才华与德行,自古便是两难之题。

一个才华盖世的奸佞,其破坏力远胜十个庸臣。

陈希文若一意孤行,赌上的将是整个科举的公信力,甚至是大晋未来的国运。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陈希文的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陈希文没有暴怒,甚至没有反驳。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状若疯狂的钱学士,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流言?”他轻轻吐出两个字。

“老夫为官四十载,宦海沉浮,听过的流言蜚语,比你们读过的圣贤书还多。”

陈希文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那份遗珠,转身,目光如炬,直视着钱学士。

“老夫只信白纸黑字!”

他猛地一指那份被他置于最顶端的毒卷。

“这篇策论,字字句句,皆是为国请命,为民发声!它上合天心,下顺民意,直指我大晋数十年之沉疴!”

“若此等文章的作者,是心思诡谲之辈……”

陈希文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洪钟大吕,在堂上轰然炸响!

“那老夫倒要问问你钱德章,问问你们这些满口仁义道德,却对国事民瘼视而不见,只会粉饰太平的所谓君子,又算是什么东西?!”

“是国之栋梁,还是国之蛀虫?!”

钱学士被这声怒喝震得心神俱裂,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脸色煞白。

陈希文却没有停下,他一步步从主案后走出,逼视着所有噤若寒蝉的考官。

“你们跟老夫谈风险?”

他笑了,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苍凉与决绝。

“好!老夫今日,便与你们谈谈这个风险!”

他猛地顿住脚步,整个明伦堂的空气都仿佛被他身上散发出的磅礴气势抽空了。

“今日,老夫便用这四十年的官声,和这颗项上人头,为这篇文章的作者作保!”

轰!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所有考官,无论派系,无论立场,全都如遭雷击,脑中一片空白!

疯了!

陈希文一定是疯了!

以主考官的身份,以四十年的清誉官声,甚至以自己的身家性命,去为一个素未谋面、且声名狼藉的考生作保?

这在千年科举史上,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已经不是赏识,这是以命相托!

钱学士身体剧烈地晃动着,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得一干二净。

他输了。

在他还在纠结于德行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时,陈希文已经将自己的所有,都压在了这张赌桌上。

他拿什么跟?他凭什么跟?!

“他若为奸!”

陈希文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字一顿,掷地有声,仿佛是在对天地立誓!

“老夫,便是荐举奸佞的奸党之首!”

“他若误国!”

“便是老夫瞎了眼,荐人不当!不用尔等弹劾,老夫自会脱去这身官服,叩阙请罪,甘受国法处置!”

“这,就是老夫的答案!”

“这个风险,老夫一人,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