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漂泊集市，身份烙印（1/2）

方舟拖着残破的船身，像条受伤的鲸鱼，缓慢滑向那片被称为“漂泊者集市”的区域。

离得越近，越是触目惊心。

这哪里是什么集市，分明是星海垃圾场和难民窟的结合体。

数不清的废弃星舰残骸被粗暴地焊接在一起，大的有十几公里长，小的只有房屋大小。这些残骸来自各个文明、各个时代——有布满锈迹的钢铁巨舰，有烧得只剩下骨架的生物战舰，有断裂成两截的仙舟，甚至还能看到几艘风格明显属于地球早期航天时代的飞船残骸，上面模糊的国旗标志让王腾心头一紧。

除了星舰，还有破碎的大陆板块、扭曲的空间站模块、不知从哪个星球挖来的半座山脉……所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被某种力量强行固定在星环外围的某个轨道上，形成了这片占地至少上万平方公里的混乱区域。

船挤船，人挤人。

不，不全是人。

从破损的观景窗往外看，能看到长着蜥蜴头的生物在甲板上摆摊，摊位上堆着发光的矿石；能看到一团悬浮的雾气正在和一只三眼乌鸦讨价还价；能看到身高超过五米、皮肤像花岗岩的巨人在狭窄的通道里弯腰穿行，每一步都震得周围的船壳哐哐作响。

空气里弥漫着奇怪的味道——机油味、腐烂味、某种香料燃烧的烟味，还有血腥味。

方舟刚刚靠近集市边缘，就有几艘改装得面目全非的小艇围了上来。这些小艇像秃鹫，船身上焊满了尖刺和炮管，舷窗后面晃动着不怀好意的影子。

“新来的？”

一个沙哑的声音通过公共频道传来，说的是某种腔调古怪的通用语，但方舟的系统勉强能翻译。

“看你们这惨样，刚挨了规则扫描吧？没死算你们命大。”

说话的是一艘涂成暗红色的小艇，船头焊着一个巨大的金属骷髅。骷髅的眼窝里亮着红光。

裴宴的手按在剑柄上。

王腾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动。然后打开通讯：“我们需要停靠，还有，补充能源和物资。”

频道里传来一阵哄笑声，好几个声音同时响起：

“听见没？他们要‘补充物资’！”

“菜鸟，纯的菜鸟。”

“喂，那边船上的，你们有什么能拿来换的？这里不施舍。”

骷髅小艇靠得更近，几乎要撞上方舟破损的侧舷。王腾看到对方船里坐着三个生物——一个皮肤呈灰绿色、长着六只眼睛的类人形生物坐在驾驶位，另外两个像是改造人，半边身体都是机械。

六眼生物咧开嘴，露出密密麻麻的尖牙：“停靠费，一天五个能量币。引路费，三个。保护费……看你们这么惨，收八个吧。总共十六个能量币，先付钱，后办事。”

林清音低声说：“刚才那块碎片换了十五个能量币，印记花了十个，我们只剩下五个。”

连停靠费都不够。

王腾沉默了两秒，然后说：“我们没有那么多能量币。但我们有这个。”

他从腰间解下一个东西——那是之前战斗中缴获的一把能量手枪，属于某个星际海盗头目的藏品。枪身呈流线型，能量匣还是满的。

他把枪拿到破损的舷窗前，让对方能看到。

六眼生物的六只眼睛同时亮了一下。

“啧，老型号的‘蜂鸟’式，能量衰减率估计超过百分之三十了。”它咂咂嘴，“不过还能用。算你……三个能量币吧。”

“这把枪在黑市至少值十个能量币。”王腾平静地说。

“那是黑市，这里是漂泊者集市。”六眼生物怪笑，“爱卖不卖。不过提醒你们一句，你们船上的‘灰色印记’我看见了，临时版的，有效时间……”它眯起眼睛看了看方舟外壳上那个暗淡的印记，“哦，还剩二十三小时四十七分钟。时间一到，规则扫描会再来一次。你们猜，下次还有没有地精商会的人刚好路过跟你们做交易？”

它在施压。

王腾能感觉到裴宴的怒气。但他只是点了点头：“三个就三个。再加上这个。”

他又拿出一个小袋子，倒出几颗晶莹的石头——这是方舟生态区培育的高纯度水晶，本来是用来做能量传导辅助材料的。

六眼生物用某种仪器扫了一下：“低级能量晶体，杂质太多……算了，加起来算你八个能量币。停靠费免了，带你们去个能修船的地方，再告诉你们哪里能搞到情报。成交？”

“成交。”

能量枪和水晶被对方用一个小型传送装置收走。紧接着，骷髅小艇掉头，朝集市深处飞去。

“跟上它。”王腾下令。

方舟启动引擎，跟在那艘小艇后面，驶入了这片混乱的金属丛林。

越往里，景象越让人窒息。

通道狭窄得只能容一艘船通过，两侧是堆积如山的垃圾和违章搭建的棚屋。有些地方，垃圾堆得太高，几乎要碰到头顶上另一艘倒扣着的船壳。污水从缝隙里流出来，在真空中凝成肮脏的冰珠，漂浮得到处都是。

他们看到了更多“居民”。

一个下半身是反重力悬浮盘、上半身却是干瘦老头的生物，正在路边叫卖某种发光的蠕虫。他说那虫子吃了能增强精神力，但王腾看到那蠕虫的尾部在不停渗出黑色的黏液。

几个用破布裹住全身、只露出一双红色眼睛的矮小生物蹲在角落里，面前摆着几块锈蚀的电路板。有人经过时，它们就伸出枯枝般的手，嘴里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

一艘中型货船的残骸被改造成了“旅馆”，船身上开了几十个窗口，每个窗口都亮着不同颜色的灯。有些窗口挂着破烂的帘子，帘子后面有影子在晃动。

脏，乱，挤。

但有一种畸形的活力。

骷髅小艇最终停在了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这里像是某个大型货舱的内部，穹顶有三百米高，地面被平整过，停着二十几艘大小不一的船只。有些船看起来比他们还惨，船壳上全是大洞，用各种颜色的金属板胡乱补着。

“就这儿。”六眼生物的声音再次传来，“左边那个蓝顶棚子，老瘸腿的修理铺，价格还算公道。右边那条巷子走到头，有个叫‘三杯倒’的酒馆，那里能打听到大部分消息——只要你有钱。”

它顿了顿，补充道：“对了，给你们个免费忠告。在集市里走动，记得把‘灰色印记’露出来。那些巡逻队虽然不怎么管事，但专门抓没印记的，抓到了直接扔出星环，任你在真空里飘着等死。”

说完，骷髅小艇一个加速，消失在错综复杂的通道里。

方舟缓缓降落在地面。起落架接触到地面时，船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声。

主控室里一片沉默。

刚才一路看到的景象，冲击力太大。

这里不是文明之地，是边缘地带，是法外之地。弱者在这里连被剥削的资格都没有，只能成为垃圾的一部分。

“我先带人去修船。”裴宴打破了沉默，声音很沉，“至少要把破损的外壳补上，不然别说二十四小时，十二小时都撑不过去。”

王腾点头：“我带希望和清音去酒馆打听消息。其他人留在船上，提高警戒。这里……不安全。”

他看了眼怀里的王希望。小家伙似乎被外面那些奇形怪状的生物吸引了，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倒是不怕。

林清音拿出三件带兜帽的斗篷：“穿上这个，稍微遮掩一下。我们的外貌在这里太扎眼了。”

斗篷是深灰色的，料子很粗糙，但能遮住大部分身体特征。王腾把希望裹在自己胸前，用斗篷盖住，只留一条缝让孩子呼吸。

三人下了船。

脚踩在地面上时，王腾闻到了一股混合着铁锈、机油和什么东西腐烂的味道。地面是各种金属板拼接成的，踩上去发出空洞的回响。

修理铺就在左边五十米外，一个用蓝色防水布搭起来的棚子。棚子下面堆满了各种零件和工具，一个下半身是机械义肢、头发花白的老头正蹲在地上，用焊枪修补一块装甲板。火花四溅。

老头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修什么？先说好，太复杂的修不了，没配件。”

裴宴走过去交涉。

王腾则带着林清音走向右边那条巷子。

巷子很窄，两边是歪歪扭扭搭建起来的棚屋。有些棚屋开着门，里面黑洞洞的，能感觉到有视线从暗处投来，黏在他们身上。

走了大概一百米，巷子尽头出现一个招牌——用三种不同文字歪歪扭扭地写着“三杯倒酒馆”。招牌下面挂着一个破烂的木门，门缝里透出昏黄的光，还有嘈杂的声音。

王腾推开门。

一股热浪混杂着酒气、汗味和某种辛辣香料的味道扑面而来。

酒馆不大，也就一百平米左右。里面摆着十几张粗糙的桌子，已经坐了一大半。客人五花八门——有正在扳手腕的两个肌肉虬结的壮汉，皮肤是暗红色的；有独自坐在角落、面前摆着一杯绿色液体的蒙面人；有围在一张桌子旁大声嚷嚷、看起来像是佣兵的小团体。

吧台后面，站着一个……肉山。

那生物至少有三米高，身体肥胖得像一座肉山，皮肤是灰褐色的，长着四只粗壮的手臂。它同时用两只手擦杯子，一只手倒酒，还有一只手在收钱。脑袋很小，挤在肥肉中间，眼睛像两颗黑豆。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门口。

新面孔。

王腾能感觉到那些目光里的审视、好奇，还有不加掩饰的评估。像是在看货物，或者猎物。

他不动声色，拉着林清音走到吧台前，找了个空位坐下。

“喝什么？”肉山酒保闷声问，声音像破风箱。

“两杯水。”王腾说。

酒馆里响起几声嗤笑。

肉山酒保的小黑眼珠转了转：“这里没有‘水’。只有酒，还有‘忘忧汤’。”它用一只手指了指旁边木板上写的价格——最便宜的一种浑浊液体，也要半个能量币一杯。

王腾从怀里摸出最后一个能量币——那是刚才交易后剩下的，本来有五个，付了八个，对方找回一个。硬币是某种金属制成的，上面刻着看不懂的符文，微微发着光。

他把硬币放在吧台上。

肉山酒保收走硬币，用两只手熟练地倒了两杯暗红色的液体，推到他们面前。杯子脏兮兮的，边缘还有缺口。

王腾没喝。他只是压低声音：“打听点消息。”

肉山酒保擦着另一个杯子：“那得看是什么消息。基础情报，一个能量币一条。重要情报，价格另议。”

“关于‘印记’。”王腾说，“灰色印记怎么续期？怎么获得永久印记？”

酒保的小眼睛眯了眯：“续期去集市东头的‘认证所’，找办事员。灰色印记最多续三次，每次十天，价格一次比一次贵。第一次十个能量币，第二次三十个，第三次一百个。”

“永久印记呢？”

“永久？”酒保笑了，肥肉乱颤，“那得去星环内层，通过‘界环试炼’。要么，你有特殊技能被某个大势力看上，他们给你担保。要么……”它凑近一点，酒臭味喷到王腾脸上，“你有值钱的东西，能买一个身份。”

王腾心里一沉。

这三个选项，他们目前一个都做不到。界环试炼听起来就危险，大势力担保需要他们先接触到大势力，买身份……他们现在连十个能量币都拿不出来。

“还有别的办法吗？”林清音轻声问。

酒保打量了她一眼：“女人？声音不错。如果你愿意去‘欢愉屋’工作，三个月就能攒够买最低级永久印记的钱。当然，前提是你能活过三个月。”

林清音的脸色白了。

王腾的手在斗篷下握紧，但声音依旧平静：“关于‘至高拍卖行’。你知道多少？”

酒保擦杯子的动作停了。

周围几桌的嘈杂声也小了一些。

那些佣兵模样的人转过头来，眼神变得警惕。

“你问这个干什么？”酒保的声音压低，四只手都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