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砺剑无声（2/2）

这是赤裸裸的利益交换，也是一种变相的结盟。几番试探和讨价还价后，终于有一两家位于睢州、宁陵交界处，深受流寇之苦又对官府彻底失望的大族，给出了积极的回应。

而在吴庄堡，林慕义则专注于内部“砺剑”。

匠作营内，铋合金铳管的良品率在赵铁柱和工匠们不眠不休的摸索下，终于艰难地爬升了一成。虽然依旧代价高昂，但至少看到了持续改进的希望。林慕义果断下令，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小批量投产，优先装备李贵麾下的锐士营。

那简陋的“木柄手雷”和“铁壳地雷”也试制出了第一批样品。手雷是在掏空的木棒一端固定一个装满火药和铁渣碎瓷的薄铁罐，引信外露，使用时点燃投掷；地雷则是将火药和铁钉碎石埋入陶罐或木箱，上面覆以木板，设下压发或拉发的简易机关。威力有限，可靠性存疑，但在守城或预设战场时，无疑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林慕义亲自参与了测试，指出了几处引信和密封方面的改进意见。他没有好高骛远地去追求更超前的武器，而是将现有技术潜力挖掘到极致。

更重要的“砺剑”，在于对新占区域的消化和自身制度的完善。随着控制区域的扩大（哪怕是间接控制），如何管理，如何征税（或者说征集物资），如何推行那套“民兵互助”和甘薯种植，都成了迫在眉睫的问题。

林慕义召集了陈忠、王五以及几位在流民中表现出管理才能的文书，参照明代卫所和保甲制度，结合自身情况，草创了一套极为简陋的行政体系。以吴庄堡为核心，在影响力所及的村镇设立“屯田点”和“巡防所”，由振明军派遣骨干担任“屯长”、“巡防使”，负责组织生产、维持治安、推行政令，并直接向吴庄堡负责。

这套体系粗糙，甚至带有浓厚的军事管制色彩，但效率远高于腐朽的地方官府。它像蔓延的根须，虽然细小，却牢牢地扎进了豫东这片饱经创伤的土地。

这一日，林慕义正在查看王五送来的，关于北边宣大镇后金军频繁异动的最新情报，亲兵来报，前往开封“协商”粮饷的使者回来了，带回了河南布政使司冷冰冰的回复：“库帑空虚，无粮可拨，无饷可发，请林守备体谅时艰，自行筹措。”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林慕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将那份公文随手丢在一边。

“自行筹措……”他低声重复了一句，目光再次投向地图上那片被自己悄然经营的区域。朝廷靠不住，官府靠不住，他能依靠的，只有手中这把不断磨砺的剑，和脚下这片正在艰难汲取养分的土地。

砺剑无声，却终将惊雷。他知道，自己走的这条路，与朝廷的离心力只会越来越大，与杨嗣昌等人的冲突也无法避免。但现在，他需要时间，让这把剑磨得更锋利些，让脚下的根扎得更深些。

窗外，传来士卒操练的号子和匠作营隐约的锤击声。这声音，便是他在这末世之中，唯一的倚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