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血锈(2/2)

李贵抓住这电光火石的机会,腰刀如毒龙出洞,直刺那白甲兵咽喉!刀尖入肉,发出沉闷的“噗”声。白甲兵眼睛瞪得滚圆,不甘地倒下。

“结阵!不要散!互相照应!”李贵喘着粗气,厉声大吼。锐士营的老兵们竭力维持着简单的战斗小组,彼此掩护,用严格的纪律和默契,对抗着数倍于己的敌人。他们就像惊涛骇浪中的礁石,一次次被淹没,又一次次顽强地露出棱角。

尸体在缺口处越堆越高,几乎要与两侧的残墙齐平。鲜血浸透了每一寸土地,汇聚成暗红色的溪流,沿着砖石缝隙汩汩流淌,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脚下的地面泥泞不堪,那是血与土混合成的泥浆,每踩一步,都带起黏稠的血色。

战斗从午后持续到日头西斜。夕阳的余晖透过漫天的硝烟,给这片修罗场涂抹上了一层诡异而凄艳的金红色。

清军的攻势,终于如同潮水般退了下去。不是被打退,而是尸体堆积得太多,以至于后续的部队难以攀爬,指挥的军官也需要重新调整。

缺口前,暂时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伤兵偶尔发出的呻吟,以及火焰燃烧木料的噼啪声。

李贵拄着刀,环视四周。还能站着的锐士营士兵,不足百人,人人带伤,疲惫得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他们默默地检查着武器,从死去的同伴身上搜集弹药,或者 simply 瘫坐在血泊中,剧烈地喘息着。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味,还有一种……铁锈的味道。那是大量鲜血浸润了兵器、甲胄后,迅速氧化产生的,独特而令人窒息的气息。

血锈。

李贵深深吸了一口这带着铁锈味的空气,胸膛火辣辣地疼。他抬头望向西方那片被夕阳染红的天际,瓜洲的方向。

他知道,这里的每一刻坚守,都在消耗着振明军最宝贵的骨干,都在考验着瓜洲新政的根基。但他更知道,他不能退。退了,淮安立刻易主,多铎大军将毫无阻碍地直扑瓜洲,帅爷苦心经营的一切,都可能毁于一旦。

他用沾满血污的手,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巧的、同样沾血的银酒壶,拧开盖子,仰头灌了一口。里面不是酒,是赵铁柱那边鼓捣出来的、味道刺鼻但能提神的药汤。

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微弱的力量。

“清点人数,救治伤员,加固工事!”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鞑子……还会来的。”

他转过身,望向缺口外那片暂时沉寂的、布满尸体的战场。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猩红泥泞的地面上,与无数倒下的身影交织在一起。

墙塌了,可以用血肉来补。

这血锈的味道,就是淮安,就是这新鼎之基,在烈火与鲜血中淬炼出的,最真实、也最残酷的印记。

而在瓜洲,林慕义收到了李贵用血写就的又一封短笺,上面只有八个字:

“缺口仍在,血锈未干。”

林慕义默然良久,将短笺在灯烛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

他知道,李贵和淮安守军,正在用生命践行着他的战略。这血锈,不仅染红了淮安的城墙,也沉重地压在了瓜洲每一个决策者的心头。

它提醒着所有人,太平新篇的每一个字,都需用血与火来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