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浪遏飞舟（2/2）

“诸位，”陈忠面色凝重，“前线每日消耗巨大，新军饷银、粮草转运、军械补充，在在需钱。府库存银，已不足支应两月。开源节流，迫在眉睫！”

“还能如何节流？莫非削减将士饷银？断不可行！”一位代表军方利益的咨议委员立刻反对。

“那加征赋税？百姓刚得喘息，岂能再加盘剥？”一位士绅代表也连连摇头。

会场陷入僵局。这时，钱广源站起身，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诸位，陆路商贸因战事受阻，然海路或可一试。郑芝龙虽背信，然西洋商船逐利而来，未必不能接触。可否以官府名义，组织一批湖广特产，如茶叶、桐油、生丝，尝试通过粤海，与佛郎机（葡萄牙）或红毛番（荷兰）商人贸易，换回我们急需的硝石、硫磺乃至银钱？”

此议一出，满座皆惊。与西洋人直接贸易？这可是从未有过之事！

“与番商贸易，岂非与虎谋皮？有失国体啊！”有老成持重者反对。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若能解燃眉之急，有何不可？”也有人支持。

最终，方案被提交到林慕义面前。他仔细审阅后，力排众议，朱笔批准：“可。着钱广源全权负责，秘密进行。首要换取硝石、火器配件，亦可试探购买西洋造船之书籍、图谱。”

就在武昌紧锣密鼓备战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机悄然出现。

王五带来密报：郑芝龙与清廷的“蜜月期”似乎并未持续太久。清廷许诺的“闽粤王”并未完全兑现，反而开始试图插手郑家海上事务，引起郑芝龙强烈不满。加之江北败退后，林慕义方面刻意散播郑芝龙背信弃义的消息，使其在东南沿海士林和部分商人中声望大跌，海上贸易也受到一定影响。施福的船队，再次出现在武昌江段下游，态度暧昧。

林慕义闻报，沉吟片刻，下令：“让赵铁柱，将我们改进后的‘迅雷’二号舰炮试射的场面，‘不小心’让施福的人看到。另外，告诉施福，过去之事，暂且不提。问他，有没有兴趣，合作开发一种能远航南洋、装载更多新式火炮的巨舰？”

这是赤裸裸的技术诱惑和利益捆绑。林慕义在向郑芝龙展示，即便失去了瓜洲，江北（现武昌）集团依旧拥有他无法企及的技术潜力，合作，远比对抗或依附清廷更为有利。

战争的阴云愈发浓重，黄州前线已然接战，金声桓部也与刘良佐偏师爆发激战。武昌城内，气氛紧张，但秩序井然。新军部队调动有序，民兵乡勇协助城防，工匠日夜赶制军械，讲武堂的学员被分批派往前线见习……

林慕义登临修缮一新的武昌黄鹤楼旧址，凭栏远眺。脚下，长江滚滚东去；对岸，清军营垒依稀可见；江心，黄得功的水师快船正如梭巡弋。

他想起放弃瓜洲时的决绝，想起西迁路上的艰辛，想起这大半年在武昌的呕心沥血。放弃，是为了更好的重生。如今，在这长江中游的枢纽之地，一尊融合了更复杂成分、经历了更深重磨难的新鼎，已然初步成型。

它或许还不够完美，内部依旧有杂音，外部强敌环伺。但它所代表的秩序、力量与希望，比在瓜洲时，更加沉凝，更加坚韧。

多铎的大军，是检验这尊新鼎成色的最好试金石。

砥柱新立，能否经得起这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答案，就在这奔流不息的江水之间，就在这即将到来的血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