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铁砧与流沙（2/2）

宣府镇，“试锋营”的校场上，不再是简单的火器操演。孙铁柱根据周遇吉传来的新式操典，开始进行多兵种协同演练。手持“迅雷铳”的火铳兵居于阵中，两侧是手持改良后更长枪刺的长枪兵负责掩护，后方还有少量装备了轻型野战炮的炮手，甚至还有张秀才指挥的、由熟悉地形的边军夜不收组成的侦察小队，负责前出警戒和引导。

演练一开始，混乱不堪。火铳兵装填时，长枪兵不知如何有效遮蔽；炮兵移动缓慢，常常脱离阵型；侦察小队传回的消息，也无法及时被各级军官理解运用。校场上呵斥声、抱怨声、器械碰撞声不绝于耳。

“停！”孙铁柱脸色铁青，叫停了演练。他走到队列前，目光扫过那些满身尘土、面带不服的边军老卒和新选拔的军官。

“我知道你们不习惯！觉得这劳什子阵法麻烦！不如拎着刀直接冲上去痛快！”孙铁柱的声音如同塞外的风，冷硬而清晰，“但你们告诉我，上次遭遇那队蒙古游骑，若是没有迅雷铳抢先打乱其阵型，没有小队侧翼突击，我们能胜得那么干脆吗？会只死伤那么几个弟兄吗？！”

他顿了顿，指着校场外的远山：“北虏不是傻子！他们吃了火器的亏，下次就会想办法避开，或者用更多的骑兵，从更刁钻的角度冲过来！到时候，你们还指望像以前一样，靠个人勇武去硬拼吗？！那是送死！”

“这新阵法，这新规矩，不是为了捆住你们的手脚，是为了让咱们所有人的力气，使到一处！是为了用最小的代价，换最多的敌人头！”孙铁柱吼道，“练！往死里练！练到闭着眼睛都知道自己该站哪儿，该干什么！练到你们手里的烧火棍，真能变成阎王爷的帖子！”

他以身作则，亲自下场，和士兵们一起摸爬滚打，反复演练每一个协同环节。张秀才则带着“赞画房”的人，将演练中出现的问题一一记录，连夜商讨改进方案，再将新的指令传达下去。

艰苦的磨合在继续，抱怨声渐渐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服输的狠劲和对新战法威力的初步认知。这支由边军悍卒和新军理念糅合而成的队伍，正在铁砧般的锤炼下，慢慢改变着形状。

而在帝国的权力中心，梁正看似平静地批阅着来自南北的奏报，实则心中也在进行着权衡。张琏的招抚需要钱粮和强大的威慑力作为后盾；“试锋营”的成熟需要时间和持续的投入；朝中，刘瑾等人虽暂时偃旗息鼓，但绝不会甘心失败，定在寻找新的突破口。

他就像站在一条奔流的大河中央，脚下是看似坚固的基石（改革成果），四周却是不断涌动、试图侵蚀基石的暗流（反对势力与旧有惯性）。他必须时刻保持平衡，并精准地投下每一块新的石头，才能让这基石不断扩大，最终连接彼岸。

帝国的改革，在南北两个战场上，都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节奏推进着。一边是试图将流动的沙凝聚成块，一边是将散乱的铁锻造成钢。过程充满痛苦与反复，但方向，却始终指向那更强、更稳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