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雾中回声(1/2)
雾中回声
布莱克伍德庄园的阴影
雨丝像冰冷的银针,扎在伊莱亚斯·索恩的脸颊上。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泛白,视线穿过挡风玻璃上蜿蜒的水痕,落在前方被浓雾吞噬的乡间小路。导航早已失去信号,只有车载收音机里断断续续的古典乐,在引擎的轰鸣中挣扎着飘向窗外。三个小时前,他还在伦敦市中心的公寓里整理行李,对即将接手的布莱克伍德庄园充满期待;而现在,一种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还有五英里,先生。”副驾驶座上的律师哈珀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声音平稳得像一块石头,“布莱克伍德庄园自1897年起就属于索恩家族,您的曾祖父是最后一位居住在这里的人。之后的一百年里,它一直由管家照看,只是……”哈珀顿了顿,翻开手中的牛皮笔记本,“近三十年,已经没人敢长期留在那里了。”
伊莱亚斯嗤笑一声,试图驱散心头的不安:“哈珀先生,我是个历史学家,不是迷信的老妇人。那些关于鬼屋的传言,不过是村民们用来打发时间的谈资罢了。”
哈珀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合上笔记本,望向窗外飞速倒退的黑暗树林。雨势渐大,树枝在风中扭曲摇摆,像一群伸出的枯瘦手臂,仿佛要将这辆闯入禁地的汽车拖进深渊。
当布莱克伍德庄园的轮廓终于在雾中浮现时,伊莱亚斯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停滞了。这座维多利亚式的建筑矗立在山坡上,黑色的石墙在阴雨天气里泛着潮湿的光泽,高耸的尖顶刺破低垂的云层,无数个黑洞洞的窗户像空洞的眼窝,沉默地注视着他的到来。庄园周围的花园早已荒芜,杂草疯长到半人高,缠绕着锈迹斑斑的铁栅栏,几朵不知名的白色野花在风中颤抖,像是濒死之人最后的叹息。
“就是这里了。”哈珀熄了火,雨声瞬间变得清晰起来,“管家格雷厄姆应该在里面等您。我明天会带相关文件过来,您今晚……好好休息。”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下车时甚至没敢多看庄园一眼。
伊莱亚斯提着简单的行李箱,踩着积水走向庄园大门。厚重的橡木大门上雕刻着复杂的家族纹章,只是部分图案已经被岁月侵蚀得模糊不清。他抬手敲门,指腹触到门板上冰冷的湿气,仿佛触到了一块千年寒玉。
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一股混合着霉味、檀香和潮湿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站在门后,穿着熨烫平整的黑色燕尾服,头发花白却梳得一丝不苟,浑浊的眼睛里透着一种历经沧桑的平静。
“索恩先生,欢迎回家。”老人的声音沙哑低沉,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我是格雷厄姆,在这里工作了五十年。”
伊莱亚斯点点头,走进门厅。巨大的水晶吊灯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光线昏暗,勉强照亮了周围的景象。墙上挂着十几幅肖像画,画中人物穿着不同时代的服饰,眼神冷漠地注视着闯入者,仿佛跨越了时空的审视。门厅中央的楼梯盘旋而上,扶手是乌黑的桃木,雕刻着精致的藤蔓花纹,只是部分雕刻已经脱落,露出里面苍白的木头纹理。
“您的房间在二楼东侧,先生。”格雷厄姆接过行李箱,脚步轻盈得不像一个年迈的老人,“晚餐已经准备好了,您安顿好后可以到餐厅用餐。”
伊莱亚斯跟在格雷厄姆身后走上楼梯,木质楼梯发出“ creak creak ”的声响,在空旷的门厅里回荡,像是某种生物的低语。走廊两侧的壁灯散发着微弱的黄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贴在斑驳的墙壁上,随着脚步移动而扭曲变形。
房间比伊莱亚斯想象中要宽敞得多,一张巨大的四柱床靠在墙边,床幔是深红色的天鹅绒,虽然有些褪色,但依旧能看出当年的奢华。窗外是一片荒芜的花园,雾气越来越浓,已经看不清远处的景物。他放下行李,走到窗边,试图推开窗户呼吸一点新鲜空气,却发现窗户像是被钉死了一般,纹丝不动。
“这里的窗户很多年没开过了,先生。”格雷厄姆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吓了伊莱亚斯一跳,“潮气重,容易损坏木质结构。”
“没关系。”伊莱亚斯转过身,强装镇定,“我先洗个澡,待会儿去餐厅。”
格雷厄姆点点头,躬身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的雨声和自己的心跳声。伊莱亚斯走到浴室,打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倾泻而下,好一会儿才慢慢变热。他脱掉湿透的外套,站在花洒下,热水冲刷着身体,却无法驱散那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就在这时,浴室里的灯光突然闪烁了一下,随即彻底熄灭。黑暗瞬间笼罩了整个空间,只有水流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伊莱亚斯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开关,却摸到了一片冰凉的触感——那不是墙壁的质感,而是某种柔软、滑腻的东西,像是人的皮肤。
他猛地缩回手,心脏狂跳不止。“谁?谁在那里?”
没有回应,只有水流声依旧。伊莱亚斯摸索着找到浴巾,裹在身上,跌跌撞撞地冲出浴室。房间里的灯还亮着,温暖的光线让他稍微安心了一些。他走到门口,检查了门锁,确认已经锁好,这才靠在门板上,大口喘着气。
也许是太累了,产生了幻觉。他这样安慰自己,却无法忽略刚才那冰冷滑腻的触感,以及黑暗中那种若有若无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晚餐在餐厅进行。长长的红木餐桌两端摆放着烛台,燃烧的蜡烛投下摇曳的光影,照亮了桌上简单的菜肴——烤牛肉、蔬菜沙拉和一瓶红酒。格雷厄姆站在一旁,像一尊沉默的雕像,只有在伊莱亚斯需要添酒时,才会默默走上前。
“格雷厄姆,”伊莱亚斯放下刀叉,“关于这座庄园,你知道多少故事?比如……那些传言。”
格雷厄姆的眼神暗了暗,沉默了片刻才开口:“索恩先生,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更好。”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警告,“布莱克伍德庄园见证了太多历史,也埋藏了太多秘密。您的曾祖父离开后,有过几批人想来这里居住或改造,但都没能坚持超过一个月。”
“他们遇到了什么?”伊莱亚斯追问。
“有人说,晚上能听到女人的哭声,有人说看到过白色的影子在走廊里游荡,还有人……”格雷厄姆顿了顿,语气变得沉重,“再也没有离开过。”
伊莱亚斯的心跳漏了一拍,但历史学家的好奇心压过了恐惧:“那我的曾祖父,他为什么离开?”
“我不知道,先生。”格雷厄姆摇了摇头,“他在1925年的一个夜晚突然离开了庄园,再也没有回来。只留下了一封遗书,把庄园传给了下一代。”
晚餐在压抑的沉默中结束。伊莱亚斯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窗外的雨还在下,雾气似乎更浓了,透过窗户的缝隙,他仿佛看到一道白色的影子在花园里飘动,身形纤细,像是一个女人。
他猛地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看去,那道影子却消失了,只剩下摇曳的杂草和厚重的浓雾。
“一定是太累了。”伊莱亚斯喃喃自语,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然而,就在他即将入睡时,一阵轻柔的钢琴声突然在寂静的夜晚响起。
那琴声断断续续,像是一个初学者在笨拙地练习,音符之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悲伤,仿佛演奏者的心脏正在滴血。伊莱亚斯猛地睁开眼睛,竖起耳朵仔细倾听。琴声来自楼下,似乎是客厅的方向。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起身穿上外套,轻轻打开房门。走廊里的壁灯依旧亮着,光线昏暗,那些挂在墙上的肖像画在光影中显得格外诡异,画中人物的眼神似乎随着他的移动而转动。
钢琴声越来越清晰,悲伤的旋律像藤蔓一样缠绕在他的心头,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酸楚。他顺着楼梯慢慢走下去,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那位神秘的演奏者。
客厅里一片漆黑,只有钢琴所在的角落透出一点微弱的光。伊莱亚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坐在钢琴前,长发垂落双肩,纤细的手指在琴键上无力地敲击着,正是那悲伤旋律的来源。
“你是谁?”伊莱亚斯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钢琴声戛然而止。那个白色的身影缓缓转过身来。
伊莱亚斯的呼吸瞬间停止了。那是一个年轻女人的脸庞,苍白得像一张纸,嘴唇却红得刺眼,一双深蓝色的眼睛里盛满了无尽的悲伤和绝望,仿佛蕴藏着一个世纪的泪水。她穿着一件维多利亚时代的白色长裙,裙摆上沾满了暗红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
女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透明的哀伤。伊莱亚斯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他知道,自己看到的不是一个普通人——她的身体似乎是半透明的,月光能透过她的肩膀,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