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荆棘百合(2/2)
布达佩斯的冬天来得很早。艾莲娜住在城堡山附近的一栋老房子里,楼下是一家古董店,老板是个沉默寡言的老人,每天都会在门口摆上一束新鲜的百合。
她的“四季肖像”系列已经完成了三幅:《春之萌芽》用的是马库斯的血,画中是一个穿着绿裙子的女孩,手里握着刚发芽的树枝;《夏之炽烈》用的是卡米拉的血,画中是一个弹吉他的女人,身后是燃烧的向日葵;《秋之萧瑟》用的是一个老教授的血,那是她在图书馆遇到的,男人总在看一本关于解剖学的书,眼睛里带着对死亡的好奇。
而《冬之凋零》,她需要一个“既年轻又衰败”的模特。那个在酒吧遇到的商人正好符合——他才三十五岁,却因为酗酒和赌博显得满脸沧桑,眼底的疲惫像结了冰的多瑙河。
艾莲娜把商人的尸体带回了画室。画室中央摆着一个巨大的画框,画布上已经打好了底稿:一个男人蜷缩在雪地里,周围是枯萎的百合。她戴上橡胶手套,拿起解剖刀,开始小心翼翼地“提取颜料”。她的动作熟练得像个外科医生,每一刀都精准地避开主要血管,却能让血液缓慢地渗出,保持最鲜活的色泽。
“别着急,我们还有一整晚的时间。”她对着尸体轻声说,把血液装进特制的颜料管里,然后用画笔蘸着血,在画布上一笔一笔地涂抹。男人的脸在她笔下逐渐成形,眼底的疲惫被血的暗红色渲染得格外逼真,仿佛下一秒就会流出眼泪。
窗外的雪开始下了,落在玻璃上,像无数白色的碎片。艾莲娜的额头上渗出了汗珠,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她想起了母亲,想起了姐姐,想起了马库斯和卡米拉,那些人的脸在她脑海里交织,最后都变成了画布上的色彩。她觉得自己像一个容器,装满了别人的生命,然后通过画笔把它们释放出来,变成永恒的肖像。
凌晨五点时,《冬之凋零》终于完成了。艾莲娜站在画前,满意地笑了。画中的男人躺在雪地里,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嘴角却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周围的百合枯萎得恰到好处,花瓣上的雪仿佛还在融化。最妙的是男人的眼睛,那是用她自己的一滴血画的,泛着湿润的光泽,像是在注视着每一个看画的人。
她把商人的尸体装进古董店老板送的旧木箱里——老板说那是用来装古董画的,足够结实。她把木箱搬到楼下,放在古董店门口,然后回到画室,把“四季肖像”系列挂在墙上,四幅画并排在一起,血液的颜色从鲜红外逐渐过渡到暗红,像一条生命的河流。
天亮时,艾莲娜坐在画前,喝了一杯热咖啡。窗外传来古董店老板的尖叫,接着是警笛声,越来越近。她没有害怕,反而觉得无比平静。她拿起画笔,在《冬之凋零》的角落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看着画中男人的眼睛,轻声说:“我们终于完成了。”
四、永恒的画廊
警察冲进画室时,艾莲娜正坐在画前,手里握着那把银质解剖刀,刀刃上还沾着未干的血。她没有反抗,只是笑着指了指墙上的四幅画:“看,这是我的四季。”
审讯室里,她平静地交代了所有事情,包括在巴黎杀了马库斯,在罗马杀了卡米拉,在布达佩斯杀了那个商人。警察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只是说:“我需要最鲜活的颜料,才能画出灵魂的样子。”
精神病医生对她进行了检查,说她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童年的创伤让她把杀人当成了艺术创作。但艾莲娜自己知道,她很清醒,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她只是想完成自己的作品,想让那些被遗忘的生命,以另一种方式永恒。
艾莲娜被送进了布达佩斯的精神病院,住在一间靠窗的病房里。病房里没有画笔,没有颜料,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但她并不觉得无聊,因为她的脑海里,已经开始构思下一个系列——“城市肖像”,用不同城市的血液,画出不同城市的灵魂。
每天,护士都会给她送一本书,有时是美术史,有时是解剖学。她会在书上画满百合,用指甲蘸着自己的血,在书页空白处画一朵又一朵,像一片小小的花园。
有一天,一个年轻的女记者来看她,手里拿着一张照片,是“四季肖像”系列的照片。女记者问她:“你后悔吗?”
艾莲娜看着照片,笑了笑,左眼下的泪痣像滴凝固的血:“后悔?不,我只是觉得遗憾。因为我还没来得及画完我的画廊,还没来得及找到最完美的颜料。”
女记者又问:“你觉得你的画会永远流传下去吗?”
艾莲娜没有回答,只是指了指自己的心脏:“我的画廊在这里,永远不会消失。只要还有人记得我,记得我的画,那些生命就会永远活着。”
女记者离开后,艾莲娜躺在病床上,闭上眼睛。她仿佛看到了马库斯,看到了卡米拉,看到了那个商人,他们都在她的画廊里,笑着向她招手。她伸出手,仿佛能触摸到那些鲜活的色彩,触摸到那些永恒的灵魂。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落在玻璃上,像无数白色的碎片。艾莲娜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温柔的微笑,像多瑙河上的月光,又像一朵盛开的荆棘百合。她知道,她的画廊,永远不会关门。